“看来朱眼并非没有发现大沉、千叶联手。”韩庭察淡淡道。
“有人愿意帮我们解决麻烦，没必要消耗自己的力量。”朱眼副筒坦率承认。
“咱家很好奇，大沉、千叶安排这么多余孽进城，至少也要耗费半年时间，朱眼不可能没有发现，为什么一直留着不处理？”
韩庭察狭长眸子看向这条面白红润的老毒蛇。
“本想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如果不是这场水陆法会，他们本计划是要血洗永天建的，也就这点看头了，是我对他们期望过高了。”朱眼副筒仍是望着远方。
韩庭察顺着对方视线，也是望向这座宛若没有边际的城池。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朱眼老巢坐落于京城，大到皇宫外朝，小到市井巷弄，就没有朱眼监视不到的地方，大沉、千叶余孽根本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潜入。
余孽混入城内，躲过了城防兵士的严查，却自始至终都在朱眼的监视之中。
根本不是余孽混进了城，而是朱眼有意将他们放进来！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老人的手段。
他要给那些亡国余孽一个错觉，正安城漏洞百出，随时都可以混进他们的人，如此才能有余孽源源不断进城，进而被朱眼蚕食！
这是多么可怕、深沉的心思！
在这个人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将正安城打造成什么无隙可乘的铁桶，而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引诱敌人自投罗网的巨大陷阱！
朱红袍子的老人朝栏杆外伸出了手，雨水溅落掌心。
“陛下要的，从来不是防得住敌人的盾，而是刺穿敌人的矛。如果只是防得住敌人，陛下有很多人可以用，朱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韩庭察看着他：“所以，黎王府那边，至今没有一个援兵过去，都是被你给拦住了。”
“野狗营和牧羊人愿意出这份力，我自然要给他们充分展示的机会。”朱眼副筒回头看向这位监印太监，“北牧，难道不是陛下的半个敌人吗？”
他让禁军和城防支援黎王府，就是想着消耗牧羊人潜藏在京城的力量。
相比起剪雨支、齐音线，牧羊人的潜伏能力要更深一些，很多谍子都是斥候出身，或许不能将战场上那一套用在生活中，但对危险的敏锐以及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是寻常谍子所不具备的。
所以对付牧羊人，要比对付亡国余孽更加麻烦。
牧羊人在京城的潜藏点很多，朱眼一直想着将其连根拔除，却始终无法全部挖出，北牧世子举行水陆法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朱眼副筒那抬起的手，攥了一把雨水，握在栏杆上。
因为水陆法会，牧羊人近来活跃频繁，暴露了不少潜藏点，朱眼已经掌握了相当多的线索，今夜过后，牧羊人、剪雨支、齐音线在京城的潜藏点就会被铲除大半！
这，就是他给圣上交的一份满意答卷！
其实老人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如果要下死手，不论是不是在京城，剪雨支、齐音线都必定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之所以没有做得那么绝，是因为唇亡齿寒。
朱眼存在的必要，就是应对牧羊人在内的众多谍子组织，他只有时刻平衡好敌我力量，才能保证朱眼一直都会是天子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从而保证他这位朱眼副筒举足轻重的地位！
对于老人的话，韩庭察不置可否，如今圣上忌惮北牧王，对北牧怀有疑虑、疑心，就算北牧是大永的一分子，也已经成了圣上的心腹大患。
“听说千叶余孽还突袭了中书令和两位仆射大人的府邸。”韩庭察道。
朱眼副筒沉默几秒后说道：“我现在明白陛下为什么要长公主执掌六卫禁军了，长公主有这样的资格。”
齐音线袭杀朝廷三位正一品大员，朱眼发现了，但让他意外的是，长公主朱苡沫也看破了，更先敌人一步派了应龙卫过去。
有禁军在，他也就没有让暗中潜藏的朱眼动手。
对于下了这样一大盘棋的他来说，那只是一小桩功劳，不足挂齿。
当然，黎王府那边阻拦援兵，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若北牧世子死在余孽手中，同样是朱眼和他的一份天大功劳。
借刀杀人，北牧世子死在亡国余孽手中，北牧怪罪不到正安城，陛下定会龙颜大悦。
但这些，都是在一个前提下，许天衣没有能力解决黎王府的麻烦，不然，他这位朱眼副筒也无计可施。
因为相比现在的北牧世子，龙气在天子眼中的分量，无疑更加重要！
朱雀大街，厢房之中。
音线一双媚意眸子，在收到谍子密信后，神采黯淡下来。
“失败了。”青十字道。
音线没有说话，似乎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青十字目光看来：“千叶亡国早，齐音线更是了解朱眼的难缠，应该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没那么难接受才对。”
音线开口：“是，若崔服龙他们如此好杀，也不会让他们活到今天，可埋伏我齐音线的，不是朱眼，是应龙卫。”
“禁军？”青十字一怔后，平淡眼眸终于泛起惊讶，“看来我们都小瞧那位长公主，永天建的女子正令了。”
“从今天开始，刺杀名单上朱苡沫的名次上升到第一页！”音线道。
“是！”外面传来应声。
“所有计划都功亏一篑，你我的人……全军覆没。”
音线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虽然心里不甘心，可毕竟经营京城的谍网多年，也知道大永人才辈出，刺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失败，早已习惯了。
何况应龙卫于六卫禁军中还是杀力第二、战力第一的存在，齐音线杀手遇上他们，难道还有活路？
青十字缓缓说道：“不是你我，是齐音线。”
“剪雨支死的人更多吧。”音线毫不客气地回击道，下一秒就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那高大男子，“你还有后手？！”
青十字倒茶入杯：“我与你说了，剪雨支会把重点放在法会上，这也是大永天子最关心的地方。”
高大男子抬起头，微笑道：“如果法会被破坏，那位大永天子一定很不开心，如此……我就会很开心。”
音线心神一震。
这一刻，她才从心底里真正重视乃至忌惮起面前这个男子。
身形高大，心思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