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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对,但不如化身反派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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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末(下) 安格妮丝不是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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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还在下。 在漫长的思考与步行后,头顶淡淡蒸汽的安格妮丝回到了小镇的仓库处,她向着一动不动把守着仓库后门,面如铁石的几位见习审判官问道:“请问诸位,知晓三位记录员现在身处何处吗……有关急事。” 她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几人,心道不愧是即将要加入裁判所的家伙,便追加道:“事关群星密使的踪迹,你们应当知晓安娜审判官先前的命令,那是根据我的推测下达的。” “三位分别在,仓库右角,教堂顶部,东边的巡逻队伍中。” 最高壮的金发少年简略地回答道,在听见周围同僚们“违反命令”“不可”之类的反对声后,平静地说:“无需争吵……若有过失,全责在我,如果是功劳的话,大家平分。” 用一句话消弭了不同的意见,金发见习审判官对着安格妮丝微微颔首:“萨利维亚次席,还请加快脚步吧,我想时间应该不多了。” “感谢。” 安格妮丝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对方,便在进入仓库前多问了一句:“请问阁下是?” “见习审判官而已。” 文不对题的回答让安格妮丝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她没再多说,走入仓库,朝记录员跑了过去。 在花费了约莫一个小时多集齐了所有记录员的记录,又完整复盘了一遍的安格妮丝终于发现了其中不符合逻辑,且与自己记忆对不上的疑点。 安娜阁下清剿地上的群星使徒只用了一瞬,但献祭仪式的能量波动却在安娜阁下进入地下很久才爆发。 完全有能力驱散暴雨的教士们也因为安娜阁下的命令无动于衷。 可安娜阁下却对自己说被召唤出的恶魔纠缠住了脚步…… 可怕的想法在安格妮丝的心中慢慢升腾而起,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但在短暂的恐慌后,少女随即反应了过来——倘若安娜真的要直接对队伍不利的话,那为什么不在密道外那时就将她打晕,杀死……甚至于把她制作成临时傀儡之类的东西呢。 反正安格妮丝是独自一人行动的,还是个只有“白铁阶”的孱弱垂青者。 “她不会杀我,也不会坑害本次的行动队伍。” 安格妮丝笃定地想到,一切线索于此刻被她厘清,她知道,那个未曾露面的群星密使必定还是通过镜河逃向了德布斯敦。 可真的只是逃走吗? 如果只是逃走也没什么,可在本次行动的领队都是群星之蛇的内应的情况下,他们真的只会满足于狼狈地逃窜吗? 安格妮丝不会去赌。 所以一定要赶在那个群星密使进入德布斯敦之前封锁整座城市。 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那么,在此次任务中,临时权限大到足以封锁整座城市的出入口的唯一人选是谁? 答案一目了然。 是领队审判官·安娜。 苦闷的气息顿时充斥了少女的肺腔,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三流剧场里那些天天演着三流剧本,化着夸张妆容的悲剧小丑——无论怎么左赶右赶,却似乎总是距离成功差上那么遥不可及的一点,明明上演的是明确写着“悲剧”的宏伟剧目,可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把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赚不到属于自己的一丁点眼泪。 少女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在停下思考之后,此刻的雨水让她觉得分外的冷。 细细想来,她觉得自己其实想的和做的真的已经够多了,毕竟谁又能想到队伍中所有人都信任着的顶头上司其实才是那个背刺众人的二五仔呢?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游戏。 教团领队,甚至还是审判官是背叛者实在是十年难遇一次,就连参考案例都少得可怜。 遇到的话除了自认倒霉还能做些什么? 就算安格妮丝现在在公频里大喊“安娜是背叛者!德布斯敦可能就要毁灭了!”,但在拿不出事实证据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会选择去相信她一个新生? 就算嘴上说相信,又有多少人会冒着前途断送的风险果断地支持她“背叛”安娜? 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安格妮丝环视无人的四周,嘲弄地笑了一下,用手指硬生生地把失落的嘴角撑起。 “不也挺好的吗。” 她知道,在队伍里,还有一人就可以拥有这权限。 一瞬挣扎被按灭后,有别于教团通讯标记的火红徽记被那个人激发,她平静地开口:“姐姐……” …… 安格妮丝垂下手,再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泥水里,洁白的教袍被泥水逐渐浸染的黢黑,她背靠冷硬潮湿的木板,抬起眼眸,视线越过云与雨,望向彼端尚且晴朗的天空, 少女想了想那一句话所导致的后果,又想了想自己曾经为之付出的东西。 ——那是一年的日夜努力,三年的坚持不辍,还是更久更久呢? 无所谓。 这些,都无所谓。 喧嚣的寂静里,通讯器闪烁了起来,“嘟嘟嘟”地不断叫着,分外吵人。 那是宣告任务完成返回的标志。 安格妮丝冷漠地瞥了它一眼,直接挂断了通讯。 可没过几秒,通讯器再一次地闪烁了起来,这次还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声。 在委屈和不忿中,在烦人的警告与冰冷的雨里,少女终于被稍稍破防了。 安格妮丝慢慢拧起眉头,把音符模样的通讯器一把从脖颈上扯下,全然不顾其中反复传来的集合命令,不快地朝上面啐了口唾沫。 不断咆哮轰鸣的雷声里,她打开队伍公频,把音量直接拉到最大,深吸了口气,在十六年的人生里第一次骂了脏话:“草似你们全部啊!你妈妈我不想再伺候你们这群没脑子的煞笔了!都给我滚吧!” 爽快地发泄完后,尚不待众人回复,安格妮丝就将它狠狠捏爆,还揉搓了好几下,细碎闪烁的火花从指缝中跃出。 接着,她奋力地把手中这团电子垃圾远远抛入雨中,溅起了一个好看的水花。 这样一来,萨利维亚家幼女,怯战的圣城次席在初次正式任务中“娇惯任性的无理举措”就会传开。 想必其他听从命令的同僚们就不会受到影响。 最关键的是,自己也骂了个爽。 骂人原来这么爽的吗?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出声。 简直是双赢! 可如果群星密使真的只是单纯想要逃跑,德布斯敦中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这一切,真的还值得吗? 她毫不在意地冷笑了一下——这些整天都在谈论值不值得的家伙,难道都是损失一块钱就忍不住大呼痛心疾首的商人吗? 要真在乎这个,她从发现真相的第一刻起就该全部上报给裁判所,然后切断通讯逃出边陲小镇,以防血溅到自己身上。 这才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如果这样做,至少能捞个新生里的三等功,还有可能被当做模范案例来表扬,简直是赢麻了。 更何况又想救人,又想维护同僚们的名誉,想被所有人围着赞誉夸奖,最关键的是她还骂了个爽! 这不是好处都要被她给占完了吗?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安格妮丝突然想起来那些小说里的孤胆英雄身上总会带半包烟,每次在他们面无表情拼命拯救世界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点燃叼在嘴上,用烟雾掩饰痛苦和悲伤,就比如自己的老师,老师就经常这样,光是听别人说起来就简直酷的不行。 但是老师告诉她,未成年人不准抽烟。 所以自己大概也不酷吧。 凄风苦雨里,少女就这样疲惫地垂着头,让原本耀眼的红发漂浮在污浊的水洼上黯淡下去,她和那张被雨滴击打到破碎不堪的面孔对视,就看见了那些从眼眶旁不断掉落的晶莹。 一颗颗的。 像是她的懦弱。 “真不争气啊,安格妮丝。” 哪家的孤胆英雄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忍不住掉小珍珠的呢? 这算哪门子英雄,kilakila的美少女战士? 还是永远不会流血的魔法少女? 得了吧。 她觉得,其实英不英雄的,这种虚名从来都无所谓。 “我无所谓。” 她说。 一字一顿地,重复了好几次。 在艰涩的呼吸里,安格妮丝被自己这幅心口不一的倔强模样逗乐了,她拍着自己的大腿,不由得边抽泣边大笑着咳嗽出声, “哭?哭也算时间的啦。” - 没过多久,模样狼狈不堪的安格妮丝就被找到了。 众人严肃地驳斥着她的无理取闹,还有些年轻的教士在低声用各种肮脏的词汇侮辱她。 最后则由两个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听过的见习审判官用如教科书般规范的动作架起她,禁止了少女活动的自由。 可早就独自哭完的安格妮丝昂起头,骄傲地像是得胜归来那样,感不到哪怕一丝羞怯,愤懑与疼痛。 因她只当这是观众为她献上的赞誉与掌声。 - 三天后。 四面纯白的审讯室内,身披黑袍的中年神父走入其中,望着一眼中心那垂着脑袋,脚底悬空,被绳索套着手腕硬生生吊了数十个小时,却一言未发的少女。 他坐下,打开手中的卷宗: “安格妮丝·萨利维亚,因在任务过程中违反命令,公开辱骂本任务中所有同僚,同时,利用身份职权便利无端封锁德布斯敦二十四小时,调动教团内复数高位者无故前往等待……念在初犯,只剥夺医院骑士团预备役,新生次席之位。” “望你知错能改,一切重新来过。” 神父盯着那两个他在新生时期做梦都得到的头衔,沉默了一会,遗憾地叹息一声:“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令人扼腕的寂静里,神父听见了越来越大的啜泣声。 他有些不忍地抬头,却看见那张苍白面孔上残留着的担忧,沉重,与悲伤都如夏日里的融雪般化作越来越多,无比灿烂的笑容。 不,那还能被称之为啜泣吗? 安格妮丝颤抖地流着泪,却根本忍不住喜悦地放声大笑,那些泪汇聚到下巴被笑声震得落下。 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她盯着神父那张错愕的面容,轻快地扬起下巴,仿佛在作出谢幕动作:“该活的人都还活着,坚守岗位者能获得认可与褒奖,妄图承担一切的蠢货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接下来,背叛者也将迎来属于她的审判。” 神父啊—— 愉快的质问声回荡在审讯室里。 “你说——这难道不正是最棒的结局了吗!” ——序卷·小丑主义英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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