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事不能退一步？老眼昏花的，反应也慢，一时没缓过神也情有可原。”
“什么情有可原？没见那日叶姑娘多惨？被一群泼妇指着骂，甭提话有多难听。”
“亲王殿下已经为了这事砍了十几个人头？还想再添一条人命不成？”
“你懂什么，亲王殿下杀的那是贪官污吏，是敌国奸细，根本与叶姑娘无关。”
“这话说给阎王都不信！孙家的女儿有了太子的骨肉，她就连人家爹和哥哥都给逼死了。而且骂她的人怎可能都是敌国奸细？高门大户里的猫腻儿多着呢！”
……
家长里短扯闲篇儿，叶宸汐也看得出，他们未受人指使，只是天生舌头长。
喜公公听了这话磕得更卖力，“……姑奶奶哟，咱家下辈子给您端屎端尿，给您当条讨喜的狗！但奴才已经得了恩典，下个月就放出宫！”
“奴才这条贱命微不足道，您就好心的放过奴才？奴才是真知道错了，您今日若不露面，奴才只能磕死这里，不敢回宫复命了！”
……
“表妹呢？我表妹在哪儿？”
突然一个小妇人从人群冲出，直接奔到门口。
她也“噗通”一声跪地上，“舅父，表妹，求你们救救我夫君，夫君一家都被抄了，马上就面临砍头了！”
“好歹亲眷一场，就请舅父出手相救，倘若您也不肯出手帮忙，我只想找根绳子吊死去了……”
叶宸汐当即惊愕，连忙起身仔细瞅着这女人。
“怎么瞧着像大表姐？”
多年未见，叶宸汐半晌才认出来。
这是她姑母的女儿，但两家已经多年没有来往了。
牛叔听她这话也登时惊愕，“表姑奶奶？她不是嫁给礼部侍郎的大公子？”
叶宸汐想起父亲说殷慕衍打算抄几个京卫所盯上的大户筹军资。
莫非大表姐家就赶上了？
“先别让父亲露面，我去看看表姐到底怎么回事。”
毕竟两家多年不来往，突然求到叶府太唐突。
“喜公公这搅屎棍咋办？”牛叔十分厌恶的问。
“能怎么办，请个大夫来，守着他一直磕，我还真不信他舍得把自己磕死！”
叶宸汐再不会信宫中的戏精们，她绕出门房到门口，连忙上前扶起表姐方梦璃。
“有什么话表姐起来说！已经七年未见，门房没认出来大表姐，您可千万别怪罪。”
她刻意把“七年未见”咬得很大声，毕竟一旁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叶家接连吃了“舆论”的亏，不能再被人拿这事儿戳心窝子。
果然叶宸汐话语一出，百姓们唏嘘不语。
七年不见，出了麻烦才求上门？
“抄家砍头”几个字一听就是天理难容的重罪，这让人家叶尚书咋管？！
方梦璃抬头，正见叶宸汐清澈如水的晶莹双眸。
她从小就很羡慕这位小表妹。
家境丰厚，又得父兄疼爱，母亲过世虽然早，却被接到宫里生活，眨眼还被太子相中订了亲。
特别是前些时日，大婚当天发现太子有了怀孕外室，竟敢一扬霞帔就不嫁了？
她听说后吓得心惊肉跳不敢信，这若是她，定会被父亲母亲生吞活剥了……
“妹妹金娇玉贵，我哪配与你常有往来？若不是这次天降大祸，万不敢来叨扰大舅父和妹妹的！”
方梦璃已经卑微到了骨子里。
她拽着叶宸汐的手臂不肯站起身，“就请妹妹和舅父帮这一次，只要能保住全家老小的命，当牛做马我也是乐意的。”
叶宸汐沉下笑容，不吝直言，“不是我们不肯帮，而是根本帮不了。抄家砍头的大罪哪是父亲去说几句就能免了的？”
特别是由殷慕衍定的罪。
他手中向来不留活口，但凡被他拿住的人家皆是证据确凿，毫无翻身的余地。
方梦璃岂能不懂舅父也无能为力？
但她被逼到这个份上只能按照旁人教的说，“大舅父为了妹妹都能把两广总督的职务给推了，为了方家一百三十口人命，说句话都不行吗？”
“而且这次不仅是方家，就连父亲母亲也受牵连！舅父若还认我母亲这位姐姐，就进宫帮忙求一求情，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没得六亲不认啊！”
方梦璃一边说着，也开始磕起了头。
叶宸汐没想到姑母一家也沾了罪？看来这事情有些大。
“那我问一句，方家和姑父姑母犯了什么罪？京卫所拿人总得有说法吧？”叶宸汐还真的不知道。
方梦璃脸色一僵，别过头去，“大庭广众说这个？岂不是撕了两家体面放在地上踩。”
叶宸汐语气幽幽，“都已经抄家灭族了，还提什么体面？”
方梦璃翕动着嘴唇不敢说，只低头不语。
“十几年过去，妹妹仍旧记恨我母亲？当年母亲身体抱恙，没办法照料你，所以才让舅父把你送入宫中，并非不讲亲情。”
“我虽然比你大六岁，但也有一个弟弟要顾着，实在分不出心思照顾你……”
叶宸汐生母过世时，父亲希望身为永宁伯夫人的姑母帮忙照料她。
但姑母要父亲把那不学无术的表哥带身边，还得提拔为主将要职才肯答应。
父亲不愿，姑母就翻脸不认。
两家人就这么掰交不再来往了。
“那时我刚四岁，能记得什么？若不是表姐提起我早忘了！”
叶宸汐的确年幼不记得，对姑母一家的印象是碎嘴子二哥一直骂骂咧咧……但表姐开口就拿这话压人，怎么好像早已准备好的词儿？
方梦璃咬唇润泪，不知所措，她这次跑到叶家来，也是被逼到绝路了！
她的公公乃礼部侍郎，攀得上太后远亲。也是得了宫中提点，到她老人家面前求饶一命。
谁知太后提了她的名字，还问了家事出身。
公公不懂何意，稀里糊涂被赶出了宫。还是三殿下出言提醒，公公才想起她与叶家沾了亲。
于是公公让她请叶淳善出马见陛下，到时太后娘娘再出面说两句，来一出里应外合，即便不能免罪也会判罚得轻些。
关键是那位三殿下还相中了她……方梦璃想想就恨不能羞愤自缢！
原本她宁死不从，结果身为伯夫人的母亲也求她委屈一下。否则两家所有女眷都要发配做官奴，日子甭提有多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