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五日,天佑算了算,裳玉茗敝门思过的日子已经结束。他知道裳玉茗若是出来,第一时间准去看望天赐。天赐在何乘心的调理下恢复的很快,原想继续练功,却被白千郡要求闭门读书。看书他是十分不情愿的,更何况那些书还是同他自己格格不入的四书。在前往天赐的途中,天佑正好遇到赢生:“师尊叫你。”
天佑道:“等我见过师姐再去。”
赢生摇摇头:“玉茗师叔也在那边。”
天佑一听,心中咯噔一声:“莫非这个白老二觉得之前的处罚太轻了,要给我们加分量?不行,师姐太老实,没有我在场,估计要被他坑。”
他随着赢生走进太月门中。太月门的建筑分为:三堂一道场,三堂是问鼎堂、葬魔堂、灭妖堂,道场名为揽月道场,是平日他们专门修炼道术之地。无论是光明正大还是偷偷地,天佑都来过几次,但是因为陈设极其简单没有任何多于的装饰和分门别列的房屋格局,显得格外空旷。这让天佑觉得比自己所住的地限楼更没有意思。
他跟着赢生走到西侧的葬魔堂,还未靠近,便闻得一阵清香。随即听得画千城的一阵笑声:“剩喜今朝寂无事,焚香闲看玉溪诗。难得师弟今日焚香拨弦,我也算有福了。”
随后又传来裳玉茗的声音道:“师兄琴技,越发精进。”
白千郡没有理会两人。
天佑听他们谈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这才放下心来,准备踏步上前,却被赢生拦住:“整理衣着,脱下靴子。”
主宫四门之中,月门是最为讲究,而辰门是最不修边幅。
天佑不耐烦地整了整衣服,两脚一蹬,靴子就飞到一旁,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赢生颇为无奈,帮忙收拾。
“大师兄,二师兄,师姐,我大天佑来也。”
三人端坐在案前,白千郡居中,画千城居右,裳玉茗居左。天佑先是看了一眼裳玉茗,见她脸色没什么血色,看起来比一个月前还要清瘦些,便关心道:“师姐,你气色不佳,得好好补补。我给你烧红头鱼汤······”
白千郡皱起眉头,双指一点,天佑已说不出话来。
裳玉茗知道,天佑这是被禁言了。说来奇怪,她也学过禁言,但是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让天佑禁言。
天佑鼓起腮帮,大是没趣,又见白千郡面前的案上放着一张古筝,他凑上前去看,还未看的清楚。白千郡一抚古筝,天佑被一股无形气劲弹飞。
过了半晌,白千郡才解除他身上的禁言,只听得天佑气愤道:“我一来就让我禁言,那叫我做什么。”
画千城笑道:“多听少说。”
天佑道:“既然是听,二师兄弹一曲。”
白千郡道:“不够格。”
天佑瘪瘪嘴道:“不弹,说教我也不听。”说着,起身就要走。
白千郡凌空一指,天佑顿时被定住了:“由不得你。先前你以富阳剑老的名义去蓬莱闹事,知不知道错在哪里?”
天佑马上顶了回去:“有什么错误?犯人也抓到了,我们也安全回来了,还想怎么样?”
见两人火药味甚浓,裳玉茗呵斥天佑道:“若非二师兄相助,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白千郡没有理会,对天佑道:“第一错,未能知己知彼。你所谓的假扮被害者以及用富阳剑老来诱导出真相,但你对固鸿子他们了解吗?对被害者了解吗?”
“第二错,化身错。化身三个,你是让自己更容易暴露吗?第三错,战术错。你假扮他人这种办法,什么时候可行,什么时候不行,是否衡量过;第四错,无后路错。既然出手,就要思考最坏的情况和应对;第五错,战略错。此行是为了揭开真相,阻止固鸿子成为掌门。这两件事相辅相成,也可以分而行之。阻止他成为掌门的方式有很多种,揭开真相的方式也有多种,为何非要一起做。剩下的错,还要我继续告诉你吗?”
这席话,说的天佑哑口无言,连裳玉茗也目瞪口呆。
裳玉茗低声道:“师兄,他才九岁,能听得懂吗?”
“哼。”
画千城笑道:“天佑,只有你才得到这份照顾。若是旁人,他还未必说这些。”
天佑搔首挠耳,似懂非懂。
白千郡继续道:“记住,能解决事情的才叫对策,你的不过是小聪明,易误事。”
“看来,富阳剑老出现在蓬莱,也是你们安排的?”天佑问道。
画千城点点头道:“墨阳真人的死因,在你们去蓬莱之前已查明白,传信与剑老,让他出面最为合适。”
天佑问道:“为何不直接向蓬莱派说明真相,惹出什么无间城的人也横插一脚。”
画千城道:“门派有别,若以云天宫名义去质问,名不正言不顺。”
天佑道:“所以,我和师姐前往蓬莱,你们也是一清二楚。”
见两人不答话,天佑道:“二师兄如此聪明,想必找到蓬莱那帮人的罪证不是难事,偏偏要我们去冒险,还引出什么无间城。”
其实,无间城会参与此事,已大大超出白千郡的预计。白千郡借机打探这个突然兴起的门派的底细。除此以外,白千郡更没料到武重九居然做了掌门,从裳玉茗的反馈来看,无间城和地门在其中牵涉颇多。但这一点,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明说。
待天佑离开之后,裳玉茗也准备离开之际,白千郡道:“对武重九,小心点。”
裳玉茗如同受到电击一般,愣怔了半晌。但很快她自己也明白过来,这也是她从蓬莱回来途中怏怏不乐的原因。为外公报了仇本是舒畅的事情,但如今的武重九,则是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仔细回想,原本蓬莱掌门的位置无论如何是轮不到武重九的。
“按你的说法是因为步阳真人谦让,但他为何谦让?”画千城不无感慨道。
“步阳真人的功体毁去了大半,让一个武功尽数被毁的人当掌门,恐怕难以服众。”
“他的武功如何被废?”
“当时他已经被擒拿,眼见我等危急······”说到这里,她明白了什么,呆呆地望着白千郡和画千城,“当时我等被围,武重九倒在地上假死······”
“如你所言,武重九又站起来了,可见他一直在保存实力。如果武重九在步阳真人武功被废之前出手,能将他救出来吗?”画千城问道。
裳玉茗恍然大悟,咬着嘴唇道:“能。他一直在等机会,等有人将固鸿子的功力消耗。就算天赐不来,无间城的人也会来。他打败固鸿子,功劳就是他的。步阳真人功体被废,再也没有能力去与他抗争。唉!”
“这一点,步阳真人不久后也会明白。”画千城叹息道,“只是他不会说出来。”
白千郡本想拿出从蓬莱寄来的求亲信,被画千城示意收了回去。待裳玉茗离开之后,白千郡道:“师兄为何不让我将此信交出。”
画千城叹道:“墨阳真人之死明面上是固鸿子所为,但亦可能是三年前武重九在暗中推波助澜。如今看来,武重九所做的一切,除了对掌门之位的垂涎,其中不乏是对师妹的爱慕之情。师妹若是知道这一点,对于墨阳真人的死,又会心存愧疚。”
白千郡道:“或许还不止。”
“你是说?”
“地门。”
此时,忽然听得门外有人喊道:“大师尊。”
“进来。”
天赐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对着两人抱拳施礼。
“这次你辛苦了。”白千郡不冷不热道。
天赐有些意外,他本来还在被关押之中,突然被赢生带到这里,又突然被白千郡夸奖,一切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画千城亦道:“能在苏晨和众多蓬莱弟子面前坚持那么久,了不起,没辜负你大世尊对你的栽培。”
然而天赐却道:“弟子知错,不该擅自行动。”画千城有些愕然,望着白千郡道:“原来不是你派他去的?想想也对,你怎么会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你从何得知天佑他们前往蓬莱的消息?”白千郡问道。
天赐面露难色,闭口不言。
“很难回答吗?”白千郡冷冷道,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天赐的心头。
“是任千里,还是何乘心?”
天赐跪下道:“一切都是弟子擅自行动,切莫怪责师叔。”
白千郡挥挥手,让天赐退下。
画千城不无感慨:“这千里倒是有远见,否则玉茗、天佑他们就危险了。”
白千郡则道:“他不是一向以闲者自居吗?为何要多管闲事?”
画千城道:“可能是山师弟与他的交情不坏。”见白千郡心思重重,画千城亦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