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葬人受伤深重,背负着谦和向云天宫飞去。在一个距离四方山不远处的河边时,他停了下来,将谦和丢在一边。他沿着河岸仔细打量,寻找着什么,嘴上喃喃自语道:“应该是在这里的。”
绕了半圈,还是没有找到。月葬人十分不耐,残月剑挥出,河里的水沿着残月剑,飞向谦和的脸上。
谦和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月葬人,咬着牙道:“你···”
“风月河旁有一座无名坟,怎么没有了?”月葬人盯着谦和问道。
“风月河?”谦和一脸懵逼地来回望着月葬人和河流。趁着他不注意,猛然吐出一口。他虽然被钳制,但是修为已达到商级水准,这口痰夹扎着飞劲冲着月葬人的脸而去,在靠近他之际,却掉了下来。
月葬人给了他一个耳光:“不自量力,不要说区区一口痰,就算你用兵器,又能奈何小可如何?说,那坟去了哪里?”
谦和道:“不知道。”
月葬人眼神一凛,其周身发出一股强大的黑色气息将谦和笼罩。一股无以伦比的气劲将他压的单膝跪倒。谦和气喘吁吁地望着月葬人,没有屈服。
月葬人一把扯起他的衣领道:“你想死吗?”
谦和回道:“不想。”
月葬人看着谦和一脸正经地说错这两个字,并无胆怯之意。若是旁人说错这两个字,觉得是个神经病吧。
“既然不想死,还不顺应小可一点。”月葬人道
“更不想如魔所愿。”
月葬人回转身,见他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猛然想到什么放声大笑。大笑之后,对谦和道:“怪不得你能打开剑匣,小可早该发现的,原来你也有。”
“有什么?”
“赤子心。”月葬人故作神秘道。
谦和不理解,脑子盘旋着忘仙山上众人惨死的场景。一种无力感陡然涌起:“你为何要杀他们?”
“小可是魔,杀人不是应该的吗?”月葬人依旧在寻找。
“那你为何不杀我?”谦和问道。
“一时兴起,不行吗?”月葬人道。
谦和想起他手中有那颗能够传播瘟疫的心脏,便问道:“你一定要散播瘟疫,霍乱天下吗?”
月葬人翻了个白眼:“要不然你以为小可拿这颗心炒菜吗?”
谦和自然明白自己所问的纯粹徒劳,但他不愿放弃:“即便是魔皇,当年入侵人世,他也只是屠戮兵士或者有武功之人。对于那些平民百姓,也是网开一面。你若为了征服中原,不该用这种手段?”
“但魔皇败了,而且小可不是要征服中原。”月葬人轻轻吐出一句。
“你想做什么?”
“让你们中原陪葬。”月葬人目露凶光。
听到此话,谦和已经呆住了。魔头嗜杀不假,但是他头一次听说要将整个中原拿来陪葬。
“你为何要那么做?”
“这是小可的事情,为何要跟你说。”月葬人道。
“若你真屠了中原,我第一个不放过你。”谦和愤然道,他猛然动了一个念头,“给我五年,我练成剑匣三剑齐出,保证杀了你。但这五年,你不能杀害任何一个无辜者,你敢不敢!”
月葬人闻言哈哈大笑:“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不敢。”谦和激将道。
“别白费心机了,太幼稚了。若不让中原陪葬,小可又何苦吃这么多年的苦。”月葬人悠悠地说道。
“你~~”谦和吃惊看着他。
“拿道瘟疫毒源体的同时,将天下医者一举剿灭,中原将彻底无望。因为没人能解的了毒。虽然逃走了几只,但影响不了小可的大局。”月葬人道,“再说,凭现在的你,不要说五年,就算过了十年,你也开启不了三剑。就算开来三剑,又能如何?”
说完,他手一挥,谦和身上的云天剑匣已然飞入月葬人掌中。谦和扑过去抢那剑匣,还未靠近月葬人,被月葬人的黑气给弹开。
月葬人嘴角微微扬起,听得剑匣“叮叮叮”三声,剑匣全开,三剑齐飞,围在阴剑残月的周围。但其中飞瀑却是不断晃动着,似乎并不甘心臣服其手中。
谦和见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开启三剑,已经彻底呆住了。
月葬人不理会他的惊讶,手一挥,听得咔嚓一声,那剑匣又开了一格。怒潮、飞瀑、惊涛、连同残月一起飞入剑匣之中。
见谦和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说道:“眼珠子不用瞪的那么圆,三剑原本是为了克制残月而铸。这第四格本就是留给残月的。”
谦和道:“你与我们云天宫到底有何关系?”
月葬人道:“仇人。”突然之间,他一把将谦和提起躲到草丛灌中,低声自语道,“想不到还有人来这里。”
良久,一名顶着大光头的弟子缓缓落地,他坐到一颗树下静坐闭目养神——正是鸠摩罗。
半个时辰过去,只见一名女子也从天而落,对着鸠摩罗厉声呵道:“鸠摩罗,你到底想干什么!”
鸠摩罗站起身,微微一笑:“女娇何必动怒,咱明明是一片好意。”
千常华怒道:“这里是师尊的栖息地,当年她离世的时候,不见你们看过一眼。今日选在此处是何用意!还有,你到底把画千城怎么了。画千城若有所闪失,言无沙、白千郡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她掌中含劲,蓄势待发。
鸠摩罗漫步走到千常华面前,还是微笑道:“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呢?如今云天宫谁人不知你喜欢画千城。”
千常华轻声嘀咕:“天佑那个臭小子。”
谦和心想:“他们怎么会来这里,师叔喜欢大师伯?”
鸠摩罗晃动着手指,啧啧道:“咱一向喜欢成全别人,这画千城的命咱勉强维持住,但持久不了。因为他中的是东升剑法的招数,危在旦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千常华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月葬人打量着鸠摩罗和千常华,暗自寻思:“千常华这个小妮子,毕竟修炼云汲功有成,四十多岁的人了保养的还那么好。倒是这个后生光头,有趣。”
鸠摩罗继续道:“你若不出手,其余人未必救得了他。”
千常华寻思半晌,盯着鸠摩罗道:“你想怎样?”
“将烛龙臂交咱。”
“你居然打烛龙臂的主意!”千常华斜着眼望着他,“这是荣师伯的意思吗?”
鸠摩罗道:“谁的意思你不用管,总之,咱要烛龙臂。”
千常华摇了摇头:“你要烛龙臂找主宫拿去,找我做什么。我可没那个本事。”
“你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千常华道。
“放眼四峰内,唯有你与主宫来往频繁,除了你外,再没有其他人了。相信在主宫之中,有人愿意听你的。”
见千常华还在犹豫,鸠摩罗语重心长地劝道:“不是咱打烛龙臂的主意,只是它在主宫手里一文不值,未免可惜。若是落在支脉手中,有朝一日取代主宫也不是没有可能。”
千常华道:“你是要我做宵小之辈为你挡灾,不怕我把这些告诉荣师伯么?”
“要说你尽管去说,咱最多被数落一顿。但你呢,可能会失去活生生的画千城。”鸠摩罗道。
眼见千常华眼里充满了杀意,又道:“女娇,想动手尽管动手,咱绝不还手。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好生思量。”
千常华恨恨道:“鸠摩罗,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真要为四峰好,为何不与荣师伯他们商量?”
“非常人行非常手段,你理解不了。师尊他们毕竟是大有身份的人,这种事让他们知晓,不见得同意。”
“你明知道这种事不当,还要···”
“咱身为弟子,应当为师尊他们解忧。有些事,他们不合适做,但咱可以。为了支脉的兴旺,咱可以不计较自己得失。千常华,你做的到吗?”鸠摩罗走到千常华面前,正色道。
千常华沉默良久道:“好,算你狠。不过,我要先见画千城。”
鸠摩罗双手合十:“善哉,跟咱走吧。丑话说在前头,见画千城也好,医治他也好,都必须在咱的地方进行。你也别想趁机带走他。咱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走之前,给你最喜欢的师尊做个拜别。”说着,他指了指河流中心的一块绿地。
“你!”千常华怒不可遏,心中更想着他是如何知道的。
“每年在这里来一次,围绕着点大的地绕一圈,行水葬之礼。公孙师叔真正的坟在哪里,又不是多少困难的事情,放心,咱可没空打扰她,也不会告诉师尊他们。”
千常华哼了一声:“你若敢动这里的一草一木,休怪我对你不客气!走!”
谦和看着鸠摩罗,他素日对这个鸠摩罗没什么印象,此时见他要挟以画千城的性命要挟鸠摩罗,顿时怒不可遏。只是他的行动被月葬人钳制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鸠摩罗欺负千常华。
他撇了一眼月葬人,却见月葬人却在啃指甲,一边啃还一边呸了几声:“难吃,果然还是人的指甲味道好些。”黝黑长长的指甲细碎被他吐了出来,几欲让谦和作呕。
待他们离开,月葬人为谦和解开穴道后,一把谦和拎起,扔到了河畔的一颗树下。月葬人道:“四峰之中还有如此人才,有趣。小可与画千城的对决,便宜了这斯,烛龙臂··嗯···”
说着,他缓缓地飘落河流的中心一块绿地,四剑齐飞,插入地中,将整块草坪给掀起。一层一层泥土翻起,终于在最底下出现了一具棺材。
谦和急了,叫嚷道:“住手。”
月葬人回望了一眼,冷笑道:“为什么你护着她?她与师侄原千峰有私情,你们主宫不是最看不惯这种人吗?”
谦和道:“人已死,何必作践她人遗骨。”
月葬人缓缓打开棺材,望着那依稀还栩栩如生的尸骨,有些诧异:“居然为她放了千年冰魄,是谁那么好心。”
谦和急切道:“求你,不要打扰死者!”
月葬人转过身,颇为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她又不是你什么人。”
谦和道:“师尊很敬重公孙太师叔,当年不惜用宫级剑换得神锻宫的千年冰魄。你若是动冰魄,她的尸骨就会灰飞烟灭,这不是师尊想看到的。师尊说,她纵然有错,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更何况,情乃天性,她根本就没错。”
月葬人沉默不语,良久道:“原千峰和公孙敏月的情不该有,他们坏了世俗礼法,让云天宫抬不起头,让天下人深以为耻,这便是错。”
谦和道:“先师常言,世俗礼法都是后人所定制,有些合理有些未必是。情乃天性,是人欲。程朱理学讲究存天理、灭人欲。殊不知,万法由心生,心即理。”
月葬人原本暗淡的瞳仁忽然间闪出一丝光芒,随后又冷冷笑道:“好一个心即理,但没有人会听这些。天真啊,东方千恭就是死在他的天真里。”
“不许侮辱先师!”谦和怒道。他见月葬人继续打开棺材,下巴支撑着身子不断往前爬,“住手。”
棺材终于还是打开了,月葬人将身上的黑布掀起,出现一具干瘪的尸骨,只见他将尸体放进棺材,又缓缓将棺材合拢:“沉舟侧畔千峰过,无声冷月水中留。千常华是给你找了个好去处。小可,给你找了个伴,虽然他如今长得难看点,但好歹在黄泉路上不孤单。”说完,他已将棺材板合上,一剑飞出将不远处的小山峰破了一个洞,棺材塞入其中,四剑齐飞,将山石落下掩埋了洞口。
“那具尸体是?”
“原千峰。”
“为何?”谦和又惊有奇,对他的怒意减去了几分。
月葬人望着那山,没有答话。
“莫非你是在替他们报仇!”谦和终于想明白了。
月葬人哈哈一笑,抽出阴剑,将剑匣又还给了谦和:“看来你并不笨,不知死之悲,焉知生之欢。跟小可见识下何谓叫做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