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初熹,第一缕阳光照在万花院黑黑的檐顶,天空中清脆鸟啼,映着庭院中露珠斑斑映翠草儿。轻风儿习习,播散着泥士的芬芳。
宁静非常的晨夕淡雾,都随着一声鸡鸣而改变。
雄鸡一唱天下白,诺大冲鸣山庄肃穆与幽寂也被其打破,迎来它的朝气与生机。
“快起喽,大亮啦”铜罗三敲,老管事三声沉厚的喝声。
家丁侍女纷纷,睡眼朦胧,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开始一天的忙碌。
成夫人今日比寻常不同,叫起时没有唤侍女梳洗,而且起身时间比平日也晚一些。这并不是这些仆人们所在乎的,只是感觉有些奇怪。
山庄大主母威信刻画在山庄仆人每一个人心里,一丝不苟的大夫人也有懒惰的时候。有些人快忘了,成夫人再威严,也是一个人,一个活脱脱的女人。
身份地位的不同,成夫人这个女人在山庄内享有一个人用餐的权利。
因昨天定下要将山庄一些事条过渡给张怡。成夫人特意吩咐贴身侍女交待下边最近三天餐食不用单独做。她要和儿子儿媳、干女儿一起用餐。
三天餐食不用单独做,无论资历老少的仆人都明白。不知从什么起,每月逢初一、十五、重要节日、老庄主祭日。那天成夫人会跟庄主夫妇一起用晚餐,除外就只有春节三天。
上位者一件小事,却能让下位者分析出很多不用说的道理。
在这个山庄里,仆人们总结了一套理论,能得罪庄主与夫人,不要得罪大夫人,大夫人的话要听,事要做,即便是错了也要做。
她才是这庄子里唯一。
为了张怡这干女儿能管理山庄,大夫人居然有如此之重视。特意让其享受了最高的规格。
他们知道这位名妓干女儿很受老夫人重视,但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之重视。
先前一段时就有人私下传过。说过这位干女儿代理山庄的事。许多人不以为意。认为不可能,没想到不可能变成可成。
成夫人认一个艺妓当干女儿,已经不可能,破天荒,没有想到还有比这更破天荒的。
最直观,最先感觉到的是这次事情最主要当事人张怡。
她发现今早梳洗,这些仆人们特别殷勤,没认成夫人这个干妈时,她被请到山庄几次,这些下人们看自己总是露出些许打量跟鄙视。就像在无意看一羊,看一只鸡。
即使是身为这个山庄的义小姐,这些个下人态度好不少,但还是在背后指指点点,疯言疯语。
现在,不同了,每个人脸上却是笑露七分,头低三分。讨好,绝对讨好。
有些道理都是亘古不变的,趋炎附势。
哼!这就是人心,这就是人性。丑的可爱,丑的无瑕。
张怡坐在妆台,看着方菱镜中的镜影,镜中的那个人,她是如此美艳。如此不可方物,她的嘴角在偷的翘,她像是在轻笑,她的得意。
镜像中那完美无瑕的玉颜,在菱镜照不到的地方,在外妆台下,她素手在素握着檀梳,玉指捏的发白,掌心梳齿的疼痛。心里暗暗告诫着:这是个开始,只是开始。
从星捧月的体验,权力初使的利益感。仿佛让她打开了另一个大门。
以前她只是别人眼中的玩物,现在才是她最华丽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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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怡陪着成家三口吃了个沉闷的早餐,早餐虽然很丰盛。让她原本美丽的心情,染上一层轻纱,但总体还是快乐的。
她知道原因,第一是成铮在场。第二就是她口中那个好嫂子华婷那里了解到,老庄主在世时,说过一句话“饭不言,寝不语”。
成铮成从小把这几个字,奉为圭臬。
既然,是一家人,就要遵守一家人的规则。这是无可厚非。
用餐完毕,成铮嘱托几句。外出处理事务。三女则在大厅里等待着时间。
成夫人用餐前,吩咐仆人转请各位管家今个开大会,交代事务。
说白了,就是让张怡和各位管家见个面,打个招呼,方便以后处理事务。
张怡虽然以第一名妓身份见过不少王孙贵族和大场面。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大会,她没有参与,心里难免有些踌躇跟坎坷,更多是兴奋。
地位的肯定跟认同,她就不再是那个倚楼卖唱的妓子。
更主要的是,成夫人给了她这个平台。宰相门前七品官。
成铮退下,成夫人与二女坐在厅上显得冷场。
成夫人似是晚上没有休憩下,杏眸微眯,樱唇轻张,玉手慢抬。欲要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却省得这里是大厅,又在俩女小辈面前,这样做有失长辈体统。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
张怡敏锐觉察干妈从早上来大厅时,发髻就有些稍乱,脸上微有倦态,再看见成夫人又有如此举动。于是,关心问道。“干娘,你没事吧?”
“是呀,婆婆,怎么了?”儿媳华婷也开口问道。
“没事”成夫人对着俩女摆手道:“只是没休憩好”
华婷闻言,就要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张怡出声道:“干娘,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婷儿,不用这么麻烦请大夫。年纪大了,就这样”
成夫人制止着儿媳。对张怡说道:“烦心事没有,只是想起一些事~”
她说到这里莫名想到昨天晚上。昨天的跟陆机见面的场景。言语迟疑些“一些朋友”
华婷轻咬着唇儿不敢出声言语,身为曾经的贴侍,她本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尤其是第三人在声时。
张怡则问道:“什么朋友”
“一个朋友,已经走的朋友,已故的朋友”成夫人脸上轻笑莫名。她想到陆机来又走。只为死前和自己见一见说一番话。
他的行为不得不说很幼稚,很愚蠢。他将自己放下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他就要死了。
她有能力救他,却偏不想救他。他也不怨她。
人为什么总是在最后关头,才能看清自己。
昨夜陆机走后,她想起了先夫,想起了绝信,也想到了跟陆机的种种。
都是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
她已不再年轻,看得多,见得多。心变成铁,心就是铁了,有时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那夜,躺在床上她更多的想到的成铮,她的好儿子,幼年、童年、少年、以及现在的成年。
“好了,不说这些了”有些事只能留在肚子里成夫人没有说下去必要。于是嘱咐道:“怡儿,这些管事都是山庄老人,都信得过”
“是,干娘”
“婆婆,说起管事,昨天上午,海沧寨方管送来婚谏”
出于有张怡这个义妹在场,少夫人言语多了起来插嘴道:“我接了过来,因为正好孕吐,忘了给您说”
果如,她所料,成夫人皱眉含吮间,瞟看张怡,没有过多说教。
“方管事~”成夫人似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方云睿,海沧寨的总管事,三年前干娘过寿,他代过海沧寨来这儿送过礼。那时,我还来此献过舞”
成夫人恍然,有些印象。
“他从小跟海威千余,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可惜,如果没有江名。现在的新郎就是他,海大当家十分中意他”
“你呀!知道可真不少~”
“见过他几次”面对干娘的调笑,张怡不觉轻低螓首。
干女儿如此表现,逃不过成夫人的眼,其实她心中也了然。作为南陵风去人物,她怎么可能见过几次。
男人吗?遇烦心事,第一是找酒,第二是女人。恰好,张怡那儿酒和女儿都有。
“唉!很多事情,就是如此。方云睿很不错”
成夫人叹惜着,仆人进来报,管事们已经全,正在厅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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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夫人口中,方云睿很不错。
方云睿也觉自己本身还不错,身心都不错,但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江名将小姐给抢了。
他现在只能是身体不错,心情却不能说不错,只能说糟糕。很糟糕。从来没有的糟糕。
在光阳明媚的日头下,不错的风景下。
他载马车,车里坐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载着她去见另一个男人。那心情是个人都能想清楚。
他不想让她去,可架不住在路上担心她。
马车缓缓的驶着,车轮轱辘辘一圈连着一圈,仿佛是压着他的心儿,他在幻想,前方马儿慢点,再轻点,也许一辈这样赶车也不错。
马车不紧不慢来到了小河边,来到了那小木屋。
尤其,自己心爱的女人,欢快又迫不及待,扯开车帘,跳下马车将,将自己抛下叫自己原地等待,单独带着礼物去见那个男人时。
他就感觉自己的心又被狠狠的挖了一下,又疼又酸。像被放大火上灼,又浸在陈年老醋之中。
那是比世间任何东西都苦涩难说的滋味。
他不明白十几年的感情,比不上别人十几天的陪伴,他也可以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再过几天,她就要成亲了,成为别人的新娘,别人的妻子。
看着那小姐那欢快的背影,方云睿知道自己不应嫉妒,也告诉过自己姻缘天注。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过不了心里那关,他不甘,真不甘,这种不甘。这种嫉妒,他不能说,不该说。
情之为情,就是它的难以捉摸,难以描述。
人的感情,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明白。就算是能说明白,知道那些应该那些不应该,有但在做法跟行为上却偏不明白。
人生有许多苦,方云睿感觉这才是难大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