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忧一人走在暗无天日的小道上,他刚刚把怕黑的今游哄睡着。
便有妖传来妖王口吻。
他不得不撑着劳累的身子前去面见妖王。
只是在站在门前,他听到了他不想听的。
来自于妖王和妖后的争吵声。
但这位妖后,却并非郁忧的母亲,这位妖后是今游的生母。
但到底是母性温柔,不忍郁忧总是在族内受尽委屈,竟然想着让郁忧搬来族内居住。
但这一决定,妖王绝不同意。
而那时的郁忧,甚至不知道这位妖后不是自己的生母。
“一介血脉不纯之人,有何资格留在族内?我不杀他已经够仁慈了!他能为妖族奋勇杀敌那是他的荣幸,是我赏给他的!死在哪了也是他生来没有福气!”
妖王的嘶吼声传入郁忧的耳朵里,只让他觉得刺耳。
为什么?为什么会说出这般话?
赏?
怎么能是赏赐?
这是我一招一招得来的。
怎么就能是赏赐了?
血脉不纯?
难道是我想血脉不纯的吗?
既然不喜我,又为何将我留存于此?直截了当的杀了不就好了?
郁忧甚至萌生出了我不好过干脆你们也别活了的念头。
但这念头还没壮大就被一句话给掐死了。
妖后极力反驳:“血脉不纯?难道那孩子血脉不纯没有你的功劳吗?若不是你欺骗叶榕,她断然不会为你育下一子,你逼死他的亲生母亲还不算现在连她的孩子也要逼死吗?!”
站在门外的郁忧痛苦悲哀的笑着,笑的心酸,笑的无奈。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在我想要杀了所有人的时候,还会有人关心我?
郁忧聪明的很,他能从这些话中听出妖后的意思。
那位……叶榕,是我的母亲吗?
但,既然在争吵这些,却仍要唤他前来做什么?
侮辱吗?
或许是妖王始终说不过妖后,便只能拉下脸面,说着:“让他搬来族内是断然不可能的,先不说他的血脉,族中之人也断不会允许。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只能让今游唤他一声兄长,仅此而已。”
他语气中满是嫌弃不屑,却无意间感受到了站在门外的郁忧。
拐外抹角的骂了一声:“呵,到底是废物一个。”
不冷不淡。
却让人听的心寒,郁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是被拉扯成了一段一段的,疼痛难忍,呼吸都呼吸不上来。
妖后似乎也感受到门外站着的郁忧。
嗔怪的看了眼妖王,连忙推门出去,这才发现,妖域不知何时,竟然下了雪,这可是稀奇事,妖域不常下雪。
还真是应景了。
妖后擦拭着郁忧眼角涌出来的泪水,那时的郁忧,只有四千岁。
按妖域的年龄算来,屁大点孩子。
少年郁忧恐惧的看着妖王,却发现妖王连个眼神也不屑于给他,于是他怒火赌气般的拍开了妖后擦拭他的手,用尽全力跑出去。
妖后无奈的看着他离去,妖王却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啧,果然是个废物。这点小事也要哭哭啼啼,你也别想着对他有多好,他迟早是要为我族献祭的,到那时,他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郁忧,长大的郁忧,被剔除仙骨妖力只剩三成的郁忧,此时站在这里,看着这些自己经历过的事,只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可又哪里可笑了?
若是曾经,他还能反驳一两句说出自己不是废物这种话,可现在他真的成了个半吊子的废物了,他还能这么说吗?
他就是废物一个。
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废物。
他不敢反抗,只是一味的听从妖王的命令,帮他做了各种事。
各种自身不情愿的事,怎么就不是个废物了?
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没骨气的窝囊废!
不然怎么就不敢杀了妖王取而代之呢?
郁忧笑着,却是在笑自己。
他看着妖后脸上担忧的神情。
“是,我是废物。”
他终于还是承认了自己是个废物。
再看一遍也还是觉得讽刺。
他忍辱负重多年,对妖王忠心耿耿,一方面是真的当今游是自己的弟弟了,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妖后。
这个不是生母却胜似生母的女人,给了他童年为数不多的温柔。
今游一直被蒙在鼓里,但郁忧知道,今游的母亲,也就是妖后,也是被妖王所杀。
心魔就是足够了解郁忧。
一转而过。
少年郁忧哭着跑了出去,却渐渐的又哭不出来了。
突然,一股嘲笑声而来。
“呦我当这谁啊,这不是咱们的小郁忧吗?怎么?被尊上骂了?”
那人似乎是看见了郁忧脸上的泪痕,嘲笑着:“这也要哭哭啼啼?果真是个废物。”
“尊上说的不错,血脉不纯之人,都是没资格的。”
“谁不知道,你郁忧如今的身份都是靠赏赐得来的?也就你自己会当真吧啊?你还真以为你能得到今游的兄弟情义是靠自己的照顾?别开玩笑了,要是没有尊上的命令,今游才不会跑去找你玩。”
“你是不是忘了今游最怕什么?他怕黑,偏偏你这里虽是简陋却永远都是亮着的,你说,他为何总是来找你啊?不过是偷懒躲着妖王罢了。”
一句接一句,像把刀子一样刺在郁忧的心中,痛的他体无完肤。
郁忧弓着身子,按着腹部,跪坐在地上干呕着,但梦魇之地,可不会干呕出什么,一切都是心里作祟。
可他太痛苦了,眼角涨红,爆出来的泪水不要钱的往下流,郁忧狼狈的擦着,却怎么擦也擦不完,擦着擦着,触感变了。
眼泪变成了艳红的血。
只有痛不欲生的心脏还在告诉自己,这都是真的,是他真实经历过的,是他无法割舍的,是他无法改变的。
血脉不是他决定的,何去何从不是他决定的,身份地位全都不是他决定的。
从一开始,他注定就是要成为被人利用的傀儡。
时机到了就会抛下他,杀了他,不会再有一人前来拉住他的手,然后告诉他。
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就连妖王也说了,献祭就是他最后的利用价值。
不合时宜,妖王的声音包围着他。
“从你开始,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从一开始,你就只能被用来献祭。”
怨气包裹着郁忧,将他包成了个粽子样。
郁忧突兀着觉得自己的四肢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抬眼看去,是从空中突然冒出的冰链子缠绕着自己。
这幅情况竟让他想起了……
想起了……
想起了什么?
郁忧脸上尽显迷茫,无喜无悲,好像已然接受了了自己的命运。
心魔的声音还在不断。
“堕落吧,没有人会认可你的,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你只有……”
“你只有,被献祭的命运,不如就此堕落,为我所用……”
蛊惑的声音一声一声,却永远是这两句话。
逐渐的,郁忧开始被同化。
他一副修了无情道的样子,喃喃着重复心魔的话,道:“就此堕落,为我所用……吗?”
他终是闭上眼。
若是这样能够解脱,倒也是够了,与其是死在献祭阵被妖王所用,那还是死在这里为心魔所用吧。
生不能选,自己的死法总能是让我选的。
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