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拳的动作逐渐停止,像是失去了意识,托特呆坐在地,凝视着眼前的一滩血污。
全力发泄所带来的虚弱感袭来,先前在车厢内的撞击也并未恢复,这加剧了托特的晕眩。
不知何时,艾米苏醒了,她半缩在车厢内,偷瞄着她从未见过的托特。
狂暴,凶残…陌生。
托特始终很聪明,他会告诉她很多她不认识的东西,带她去好玩的地方,或者研究怎样才能让麦粥变的更好吃…
他一向是温和的,一向如此。
但此刻,艾米有些不确定了。
即便她怎样在心中劝说自己,对于血与死亡的恐惧依然使她抑制不住的颤抖。
哪怕她如何擅长忍耐,甚至平日里几乎不去主动表达自己,但她仍然只是个孩子,而不是一块木头。
现在的托特,让她感觉很害怕。
比她以为他疯了的时候还让人感到害怕。
她也很担心。
她担心托特,也担心自己就这么过去会不会受到伤害。
复杂的心绪在她的脑海中交织变换,让她备受煎熬。
这时,她听到了车厢另一侧的动静。
脚步声。
一步,两步…
直到一名光头大汉出现在她眼前,也许是因为视差又或是注意力不在此处的缘故,大汉并没有看到半掩着身子躲在车厢中的艾米。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跪倒在桑奇尸身上的托特,筋肉鼓胀,积蓄着害人的力量。
他不会像洛那个家伙似的,任由绝好的机会流逝。
并非是为桑奇报仇,而是为了自身的安全。
能够杀死桑奇的家伙,很危险。
现在那家伙的状态很不对,像是力竭昏迷…正是个好机会。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着托特。
艾米很焦急。
她迫切的想要帮助托特,告诉他身后的危机…
可她不确定自己的声音能不能被托特听到,会不会…吸引那光头大汉的注意。
害怕着,犹豫着,在这个瞬间,艾米的思绪被流转的情绪推动着,思考的速度超越了极限…
她想到了许多。
和托特一样,她也什么都没有了。
失去了家,失去了疼她爱她的爸爸。
和托特不同的是,她没有再尝试去获得什么。
她封闭了自己,只想牢牢守住最后,仅存的亲人…
托特。
如果失去了托特,在这个世界上,她还剩下什么呢?
黑石村,父亲,村子里的所有人…
就连那个她刚喜欢不久的姐姐也不在了。
如果托特也不在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要死去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就好像是她死了,就能换来整个世界的和平。
艾米从车厢中走了出来…哪怕是死,她也要死在托特前面。
她不想再失去任何…
“托特!托特——!你后面!有坏人!”
珀根猛然回头,那惊鸿一瞥中,有诧异,有愤怒,唯独没有犹豫。
扭头,他不再关注艾米,全力冲刺,希望在目标反应过来之前终结对方的生命。
但两者之间的距离足够托特听到艾米的呼唤,并做出反应。
像是从梦中惊醒,托特记起了自己所拥有的不仅仅只是愤怒与仇恨…
他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同自己从黑石村一路走到现在的妹妹。
“艾米…”
转身,迎接托特的是一颗硕大的老拳。
此时,先前白袍在训练中不讲武德的偷袭起到了作用。
下意识的,托特抬掌格档,仍在持续着的武技增益让他的气血再度鼓动,轻松的挡住了对手的老拳。
紧接着,又是一记回旋踢,托特再度抬手格档,接着对方踢出的力侧身立起…
对杀戮的恐惧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平静的余怒,它们被深埋心底。
沸腾依旧。
越过眼前的对手,托特看见了站在车厢前满脸担忧与泪痕的艾米,看见了像是失去魂魄,如同干尸的杰克。
已经…那些他不忍直视的。
在他眼前,珀根怕了。
托特眼中的漠然令他恐惧,比他对桑奇的敬畏更胜。
“呀——!”
猛地出拳,为了逼退托特,也为了击碎自己的恐惧。
桑奇退却了。
托特却一往无前。
没再任凭愤恨吞噬自身,托特将这股情绪转化为了动力,训练时的记忆此刻翻涌。
“比起正面对抗,用巧劲化解对方的进攻对于体能的消耗来说更加划算,只不过会额外消耗些精神…让你冥想的作用正在于此。”白袍的说教浮现于耳。
两掌交错,托特将珀根狂暴的双拳拍开…
“对于战士来说,除去力量与体魄,最为重要的就是灵活移动的能力,比斗时,要时刻注意对手的步伐,方可进退自如…”白袍一脚踩中自己脚尖的画面引入眼帘。
两掌印在珀根胸前,趁对方步伐紊乱,托特疾步上前,冲着珀根的右足猛踏一脚。
柔软的清草与泥土为培根的脚掌分担了部分的压力,但某些部位的骨折在所难免,如烈火般灼烧的疼痛也会令他难以忍耐。
凹陷的胸口让珀根呼吸困难,右足燃起的“烈火”令他泪眼朦胧。
确认对手受制的瞬间,托特数拳齐出,打的珀根眉眼凹陷,旋身抬腿,比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瞬间失去意识,珀根被这记迅捷狠厉的踢击重重放倒在地,此时他的脸已然没了人样。
托特喘着粗气,谨记着白袍的教诲,静气调息,停止了武技的循环流转…
阵阵无力感轮番来袭,他半跪着,犹如先前的皮卡。
把口头的担忧埋进心里,艾米将自己的牵挂付诸现实,小跑着,一头撞进托特怀里。
“没事了,没事…”
至少他们还拥有彼此——两人心中默契道。
托特轻拍着艾米的后背…
他看见了远处正朝这边赶来的人影。
也许是那些放箭的强盗。
托特没有猜错。
此时,洛正满心惬意的带着自己的一帮手下追逐着。
“桑奇他们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想着,凭借中级战士优异的眼力,洛却没能看见预想中的景象。
只有倾倒的马车…以及人与马的尸体,而余下的站立者中,没有他所熟悉的身影。
“停下!”
刹住脚,洛抬手叫停众人。
“情况不对,我没看到珀根,也没有桑奇的影子…”
“可能…有埋伏!撤!”
回应了众人的疑惑,洛没有任何犹豫,一马当先的掉头离去。
留在原地的强盗们面面相觑…
洛的手下倒是充分相信着老大的判断…尽管遵从洛的命令有时会让他们错过良机,但绝不会丢掉性命。
所以,紧跟着洛,大半的强盗不再犹豫,转身离去。
珀根的手下不太理解此时的状况,但在没看到头领的影子后,也就不情不愿的跟着洛离开了。
一步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