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宁安的问题,时雨只是讪笑挠头,东拉西扯,颇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
看着时雨扯了半天,顾宁安笑着打断道:“当初不是说药书写完了就要回庄子去给乡亲们治病,还要将药书传遍天下吗?”
闻言,时雨的脸上浮现了纠结之色:“呃……其实也不算是写完了,我这刚开了一本新册子……”
“回去看看吧。”顾宁安笑道:“你这一走,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让阿绿和黑驴子与你同行……”
“啊!”时雨脸色一变:“那先您不就只有一个人了?”
哗啦啦~
麻雀振翅而起,落到了时雨的肩头拍了拍他:“啾?”
“雀儿,我没有不把你当人的意思……”
“啾啾?”
“不是,反正你不是不爱说话吗,我们走了,顾先生不是更闷了?”
听到这话,顾宁安不由得发笑:“果然,我就猜到你是担心我成了孤家寡人来着。”
时雨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他如此纠结的样子,顾宁安笑道:“我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你若是担心我一人苦闷,倒不如担心担心你们整天那么吵闹,会不会吵到我……”
说到这,顾宁安话音一转:“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做事最忌犹豫不决。”
“这样吧,今儿个我就给你们践行,明日我就送你们离去……”
“啊?明日!”
“顾先生,这大热天的赶路不得把我和黑驴子给热蔫儿了?”
说话间,草精来到黑驴子跟前,一下戳破了它的鼻涕泡,并把它的耳朵拉起来:“还睡!顾先生要把你扫地出门啦~”
“呼噜噜~”黑驴子甩了甩头,瞪着硕大的眼睛,发出了“昂~”的一声。
“对了,黑驴子,我给你开个窍吧……”
顾宁安招了招手,示意黑驴子过来。
“昂~”黑驴子站起身来,行至顾宁安身前趴下。
顾宁安将手虚按至黑驴子的头顶处,,掌心泛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金光。
当他的指尖触及驴耳时,黑驴子忽地浑身一颤!
下一息,黑驴子原本粗糙如枯草的黑毛竟如被春风拂过的绸缎般舒展开来,乌亮的毛发泛起一层莹润的流光!
它的瞳孔逐渐褪去浑浊,化作两颗墨玉般的明珠。
陡然间,黑驴子身子一激灵,驴身骨骼发出一阵“噼啪”声,四只黑蹄生出青烟。
豆大的汗珠汩汩的从驴身上落下,却又在触地的瞬间蒸发成雾!
片刻后,黑驴子猛然昂首,脖颈间鬃毛无风自动,胸腔震动时发出的长啸竟似龙吟裂空,声波激得方圆十里的树叶簌簌作响!
此番长啸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门道中人纷纷腾空而起,循声看去。
“慢行居里传出来的!那是什么声音?”
“好似龙吟,顾先生养了龙?”
“什么龙不龙的,我看就是那黑驴子吧?”
“驴叫能这么响?而且听得我气血翻腾的……”
“行了行了,慢行居的驴子,那能普通了?散了散了……”
与此同时,慢行居内的露台上,时雨和草精正摸着黑驴子柔顺的毛发。
“黑驴子这一开窍,长得跟马似的了……”
“顾先生,你别厚此薄彼啊,给咱也开开窍!”
闻言,顾宁安笑道:“你那一身天赋,光是吃就能涨修为本事,还需要开窍?”
草精一个滑铲上前,抱住了顾宁安的大腿,怪叫道:“顾先生~~我要开窍~我要开窍~~啊阿啊~~~”
“驴都开窍变龙马了~~”
“我怎么也得成个来自远古的九天玄植吧?”
“行了。”顾宁安把草精从大腿上扒拉下来,笑道:“你这开窍也不是不行,你空有天赋,却不爱修行。”
“我给你开完窍之后,一天十二个时辰,你会修行十二个时辰,如何?”
唰!
草精一下子滑走:“不开不开,一天修行十二个时辰,那我还不如回去当一株普通的小草……”
“哈哈~”顾宁安笑着起身:“行了,我去伙房收拾收拾,准备晚上给你们做践行宴了。”
“想吃什么就赶紧说,迟了可就没机会了……”
“顾先生……”时雨顿了顿道:“真践行啊?要不缓缓我再回五大庄吧……”
“缓什么缓。”顾宁安打趣道:“明日复日明日何其多?”
“对了,若是你愿意的话,这一趟顺路也去看看方伯吧,说好去看他的来着,一晃几年,也没去过。”
“方伯!”时雨颔首道:“我之前还想什么时候能去看看他老人家呢……”
“罢了!践行就践行吧!又不是不回来了!”
“顾先生,我要吃红烧肉、糖醋排骨、桂花糯米藕,松鼠桂鱼……”
一口气报了十来个菜名后,时雨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便是改口道:“刚才哪些,有一样就成了……”
闻言,顾宁安笑道:“没事,想吃就都做了。”
“啊?”时雨忙道:“可那也太多了……”
“不打紧。”顾宁安看向草精他们,笑道:“你们点不点?不点我可走了。”
“点!”
“啾啾!”
“昂!”
待众人点完菜,顾宁安就将众人一道给揪到了伙房去。
原来他是想一个人最烦来着,但奈何这几位饿哦一个比一股额滴拿得多,一个比一个点得菜做起来要复杂。
一个人弄,恐怕得弄到戌时才能吃上……
这不,就是他们几人一道做饭,也是足足折腾到了酉时过半,方才把菜给做完……
饭席间,众人刚落座的时候,看着玲琅满目的佳肴,皆是吃得不亦乐乎。
待差不多吃饱之后,这“多愁善感”的情绪就弥漫开来了。
“离别”二字瞧着轻,但其间的份量,也只有局中人方能体会。
这一夜,众人依旧是放开了喝,就如那一年余奈何离去时一般。
这一夜,平常话不多也不少的时雨成了话痨,他细数着同顾宁安,同众人走过的这些年……
这一夜,时雨哭了,哭完之后,又给顾宁安磕了三个头。
顾宁安没有让,端坐着受下。
至卯时,众人已然醉得不省人事,好在天也热了。睡在堂屋的地上,不光不会着凉,反倒还睡得更舒坦。
众人横七竖八的躺着,鼾声此起彼伏之际,忽有一缕清风送入堂屋,熄了屋中灯火,卷走屋内浊气酒气,叫众人睡得更加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