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容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但这个毒，江老爷是可以解的，但是你娘亲不愿意。想知道真相，你还是得去江家。”
顿了顿，“我写了信，明日，他们会来。”
“你该唤他们外祖父，外祖母，无论如何，你阿娘哪怕是去世的那一刻，都未曾怨恨过他们，你也不可以恨他们，知道么？”
江笙没有回答，只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
翌日。
江笙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看着刘容将院子装饰成满目白。
巳时刚过，一辆马车已停在了大门外。
从上面下来了两个鬓角染白的老人。
步伐踉跄，面容悲怆。
是江笙的外祖父跟外祖母，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江家的随从。
“秋月在哪里？”
刘容上前扶着江老夫人，听到她的话之后，答道：“我扶您去看。”
江笙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都没有抬头去正眼看他们。
他也不打算跟他们走。
学再多的本事，阿娘都回不来了。
以后啊，他打算跟着容姨一起种地。
然后可以陪着阿娘。
大堂，棺材旁。
里头传来哭声，是两个老人均是悲痛欲绝。
江笙却不觉得他们真的难过。
容姨说，只要阿娘认错，便不会丢了性命。
换句话说，在他们的眼里，阿娘的命，比不上他们眼里所谓的对错。
而现在，阿娘离开了，他们又开始掉眼泪。
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了。
等两个老人从大堂里走出来之后，他们带来的几个壮汉便进去搬那个棺材。
江笙这才站了起来，问刘容：“容姨，他们要做什么？”
“你外祖母，想带你阿娘回去，葬入祖坟。”
“我不同意！”江笙知道阿娘绝对不会想回去的，不然也不会带着他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
“我又何尝不是？只是，他们终究是你阿娘的至亲，是生养她的父母，他们有权带走你阿娘。”
江笙走到两个老人的身边，“你们不能带走我阿娘。”
饶是刘容千叮咛万嘱咐，江笙依旧无法喊出“外祖父外祖母”这样的称呼，也无法控制自己此时心里头对二人的怨怼。
“是、是阿笙么？”
“都长这么大了啊……”
老夫人想伸手摸摸江笙的脸，却被江笙躲开。
“你们不能带走我阿娘。”他又重复了一遍。
老人慈爱的眼神凝固，“我不能让秋月长眠在这样的穷乡僻壤。”
“可我跟阿娘一起在这里生活了八年，我们早把这里当作了家。”
“您对我阿娘有生养之恩，但现在她已经走了，请你尊重她的意愿，让她与我父亲，葬在一处。”
父亲的骨灰，埋在了他家的后院里。
“不可能。”
江笙语气急了几分，“阿娘身上的毒，可是与你们脱不了干系？阿娘活下去的机会，可是被你们生生剥夺？我爹当初又是被谁所害？您当真不知？”
他直言不讳，一句又一句问得老夫人伸手给了江笙一巴掌！
“孽种！跟你那该死的爹，长了双一样的眼睛，真是令人一见便作呕！当初若不是他勾走了秋月，秋月现在又怎么会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老夫人一字一句，“至于你，这辈子也休想进我江家的门！”
江老爷子却是出声，“你在说什么？他是秋月唯一的孩子，你、你怎么可以如此心狠？阿笙，阿笙，我是外祖父，你跟外祖父回家，好不好？”
听到江老爷子的话后，老夫人突然愣住，眼泪又一滴滴的往下掉。
算是默认了江老爷子的话。
“不，我绝对不会跟你们走，不仅我不走，我阿娘也不会走。”
江笙不知道哪儿来的大力气，上前将要抬起棺材的壮汉推倒，被推倒的那个没有反应过来，另外三个围了上来，听从江老夫人的指示。
“那他绑起来。”
刘容看不下去了。
“老夫人，秋月尸骨未寒，你就这么对她的孩子？若是她泉下有知，该多心寒啊？”
“还有，我之所以会传信给您，是为了让您来送秋月最后一程，而不是让你们把她接走。”
“她是姓江，是江秋月的江，与您的江可没有半点关系，当初您将她逐出家门的时候，便说过，以后秋月是死是活，都与江家无关。”
“哪怕是您现在把她的尸体带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更无法让您的族谱中，再多出一个江秋月来。”
江老夫人捂住胸口，又痛又急，一口气没上来，便晕了过去。
而江笙跑到棺材旁边，抱住棺木，一言不发。
昭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江秋月爱自己的孩子，可江秋月的父母却不是真的爱她。
现在这个样子，顶多算是愧疚。
愧疚可没有半点用处。
只能让死者走得不安心。
她的修为被自己封印，如今也只能是做那梁上君子，并未隐身。
所以她被江笙发现，也不奇怪。
“神仙哥哥？”江笙看着窗外的昭烨，小心翼翼的喊。看書菈
昭烨摇头，“你还觉得难过？”
江笙沉默。
“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态，对你的母亲来说，或许离世反而是解脱。”
那毒带来的痛苦，会日日夜夜的侵蚀江秋月的骨髓。
“我懂的。”
昭烨看着江笙，并不觉得他这幅模样，是真的懂了。
不过她也没有再问。
“你没有离开？”
“以后我会经常出现，你若是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江笙眨眼，眼底闪过迷茫，“神仙哥哥，为何要帮我？”
“缘分。”
想要完全切断因果线，就得让江笙顺利的老死。
哪怕是被杀，活着的时间不够久，都会影响到因果线的存在。
虽说修为被封，但神识依旧强大，毕竟她要寻找魔族的踪迹，神识是不可或缺的。
而这就方便了昭烨随时保护江笙。
“那我现在，不想让我阿娘跟他们离开，我该怎么做？”
昭烨轻声道：“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不会带走你阿娘的。”
江家好面子，若是真的带回去了，风言风语都能让他们受不了。
带走江秋月？一时脑热罢了。
“嗯。”
“你若是想学医，或许我可以教你。”
江笙眼前一亮，“真的么？”
“自然。”
江秋月教过江笙识文断字，看懂医术不成问题，只是要识别药材，还是很难。
“慢慢来吧。”
留下一本薄薄的入门书籍，昭烨便提剑离开。
她要进城去逛逛。
既然暂时决定要照看江笙，那她也得给江笙准备一些以后用得到的东西。
——
神界。
小黑龙焦躁的打转，“怎么回事？主人的魂魄还未归位？”
司命的命格本子写了，主人会死于一场高烧，按理说现在魂魄就该归位了。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阿罗，你帮我看着主人，我去找司命老头问问情况。”
阿罗动了下耳朵，表示自己听到了。
来到司命府，司命正在焦头烂额的翻看几个本子。
“司命星君，我主人为何还未归位？”
小黑龙出现之后，死命的心态更崩了。
“你可别来捣乱啊！出事了，这几个人的命格都出问题了。”
他的面前是一页被划破的纸张，而上面被分割开的，上面一部分是写着“江笙与刘壮离开银杏村”，下面写的是“江秋月病逝，江笙未见到最后一面，而后江笙发烧，在江秋月入葬时去世”。
这是一个简单的关于“亲情”的本子，也是序子舟历劫的第一个本子，若是归位的够快，那么就不会出现第二个本子。
在司命眼里，他写的这个本子，完全就是白给。
可现在，就是这简单的本子，却真的出了问题。
被划开，意味着之后的剧情不会再受控制。
而就是这点不受控制，其他人的命运也会如那蝴蝶效应一般，随之改变。
这对司命来说，这简直是令他秃头的意外。
事已至此，他必须下凡去查看究竟！
因为他使用观世镜之后，依旧看不清江笙现在所处的环境。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江笙，也就是序子舟的魂魄出了什么问题，第二个，则是他的命格被不可抗力给修改了。
后者还有补救的办法，若是后面那个，那才是真的惨。
“我也要去！”小黑龙化形成一个三四岁的奶娃，拉住了司命的袖子。
司命的头更疼了，“不要再添乱了，好么？”
他现在只希望快点解决这件事，若是闹到天帝的耳朵里，那他肯定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被罚了还是小事，关键出事的序子舟！
昭烨神君的徒弟，唯一的徒弟！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只有一条命可以赔啊……
——
银杏村。
江老夫人果然走了，走之前还给了刘容一大笔银子，交代她要照顾好江笙。
而江笙也不想再听他们那些虚伪的客套话，只是抱着一个坛子，坐在床上，远远的望着窗外。
坛子里，是阿娘的骨灰。
等他们都走了，他就带着阿娘，让她跟爹爹合葬在一处。
一个时辰之后，刘容敲门。
江笙抱着坛子，跟刘容一起往他的家里走去。
之后他也打算自己住，并不想麻烦刘容。
再者，这样也方便师父教他学习医术。
并不是要刻意瞒着刘容二人，只是刘壮跟江笙打听过昭烨。
江笙不想给师父添麻烦。
挖土，又盖上。
江笙心里头空落落的，回屋之后抱着被子，又睡了一觉。
这次睡了个天昏地暗。
昭烨坐在他家院子里，见到司命之后，还有些疑惑。
也是昭烨的神魂强大，所以司命才能第一时间发现昭烨的身份。
“神君。”司命心头一慌。
而小黑龙则是盯着昭烨看了很久，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神君，可是神君也历劫么？为何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神力呢？”
司命掐了下他的胳膊，“别乱说话！”
是不是历劫，他还能不知道么？
这分明是隐藏修为，在红尘中历练啊！
“你们为何来此？”
司命简单的说明了情况后，叹了口气。
昭烨：“……”
怎会如此的巧？
她难得帮一次凡人的忙，就帮到了自家徒弟身上，还让自己徒弟又拜了一次师？
不对，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徒弟现在历劫失败了。
她还跟徒弟生出了因果线。
“替他准备第二次历劫，这一世我会护好他。”
司命欲哭无泪。
您老要是见不得徒弟吃苦受累，那再准备本子都没有用啊。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对着昭烨说，他应了声“是”，就带着小黑龙回了仙界。
而昭烨则是来到江笙的床边，伸手去探了下他的额头。
很烫。
迟来的发烧。
不过这次有昭烨在，不会让他烧死。
再仔细看，这江笙确实跟她徒弟序子舟长得很相似。
只是她对徒弟都不太走心，是以没有发现。
让昭烨开始有后悔之意的，还是给江笙降温。
发烧一直不退，喂他吃药没用，也不能用神力帮他。
最后只要用毛巾帮他擦脸擦手。
等最后真的降温了，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时辰。
昭烨只觉得心累。
对比她的师尊，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有责任心了。
见那条因果线以焊死的模样缠着她跟江笙的小指，昭烨瞬间没了半点脾气。看書菈
她作的，她顺手给自己捞来的麻烦。
她得受着。
——
江笙醒来的时候，闻到了屋外的饭菜香。
“阿笙，你可算醒了。”
是刘容。
“容姨……我怎么了么？”
刘容给江笙盛了一碗粥，“你都睡了三天了，也幸好有人帮你，喂你喝了药，不然现在……”
“什么药？”
“我昨天来的，你屋里放着药碗，还有几贴药材，我都检查过了，是退热的好方子。”
江笙小声道：“是师父……”
“阿笙，你在说什么？你知道是谁对么？”
江笙摇头，“不知。”
他答应过师父，不能对外说出他的存在。
——
枝枝：江笙是序子舟转世第一世，大概是慢慢教会昭烨，人间的感情吧？但或许不会成功。
至于昭烨为何一直都是男装，这就得问元宿神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