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老道最终还是没有答应我的请求,只给我留下一句话。
不要轻易掺和他人的命运,会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我不信这句话。
上苍尚有好生之德,人要是没有悲悯之心,何以为人?
挂了电话后,我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心乱如麻。
疯老道不愿答应,何氏现在又不可能和我们闲聊了。
难道说,就只剩下木生叔说的那个方法了吗?
我闭上眼睛,不愿再想下去。
很快,我们回到了酒店。
到了酒店后,我没有倒头就睡,而是翻阅起了那本《民俗禁忌》。
现在,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倘若能从这本书里面,找到什么破局之法,既可以不用灭掉何氏,也能暂且消除掉何氏心头的怨气就好了。
我急不可耐地翻阅着。
其实原本,我并不抱太大希望。
毕竟这也就是个讲解禁忌的书,又哪里会有什么可以消除厉鬼怨气的方法。
可不曾想,找着找着,我竟真在最后一页找到了一个有用的法子。
不过,不是可以直接消除何氏怨气的法子。
而是如何告阴状的法子!
书中记载。
“阴阳两界如有纠纷,可焚香告礼,虔诚祈祷阴司断案平冤,具体做法如下。”
“一,焚香告礼,心诚则灵。需焚香三柱,供奉阴司。”
“二,礼成之后,须裁一小人,将所告之人生辰八字,姓甚名谁,书于小人之上,以便阴司明断。”
“三,取一白纸,将小人压于纸后,于其上书写冤情。需要注意,若是阳人告阴鬼,需用黑笔书写冤情;若是阴鬼告阳人,抑或是阴鬼告阴鬼,需用红墨书写冤情。”
“三事既成,须叩首于地,静候阴司决断,但闻惊堂木响,即可沉冤昭雪。”
看完后,我惊得目瞪口呆。
想不到还有这么简单的法子?
那我之前还紧张个鸟来。
默默将书上记载的方法记下来后,我拿起书,起身走到了纸生叔他们的房间。
纸生叔那时候正在房间里吞云吐雾,见我进来,倒也没意外,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掐灭了手上的香烟,笑了笑,道。
“小家伙,怎么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跑这来了?”
我没心思和纸生叔闲聊,将手上那本《民俗禁忌》递到纸生叔面前,急不可耐地说道。
“纸生叔,你看看这个!”
我原以为,纸生叔应该会对我的发现感到好奇。
可不曾想,纸生叔摆了摆手,眼神黯然,道。
“小家伙,这本书还是我给你的,你觉得,上面有哪些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吗?”
我怔了怔,没有料到纸生叔会这么说。
我更不明白,既然纸生叔早就知道了这个方法,那为什么一直闭口不言。
纸生叔沉默良久后,方才开口解释。
“小家伙,我装糊涂的原因也很简单,我不想你因为一场是非卷入这些漩涡当中。”
“就像老天师他老人家说过的,有些事情,只要做了,就会种下因果。”
“远的不说,就单说你用这种方法,把阴司叫来了,但到时候何氏败诉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心中一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纸生叔的声音愈发低沉,开始变得有些沙哑。
“何氏如果败诉,我们既然站在何氏那边,极有可能被阴司定义为帮凶,魂魄直接被勾到阴曹地府去!”
纸生叔的话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败诉了就会被勾魂?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事已至此,我不想放弃,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
“纸生叔,受害者就是何氏一家,这么明显,应该不会败诉的吧?”
这一次,纸生叔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水,这才缓缓开口。
“小家伙,那我问你,你凭什么说何氏一家遭到了贼人的迫害?具体是谁的迫害?你可有证据?”
纸生叔的三连问把我给问傻眼了。
但细细想来,纸生叔说得没错。
我们现在听到的,好像也全都是何氏一家的一面之词,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而且,现在何氏一家,除了何氏,其他人都已经被我们超度了,要想拿出证据来,更加困难了。
看我愣神的模样,纸生叔惨淡一笑,眼眶发红,憋了良久,重重叹了一口气,道。
“小家伙,你也看到书上讲的,告阴状,起码要知道凶手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但你觉得,何氏会知道这些东西吗?”
“要是就这么没头没脑地把阴司请了过来,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你觉得阴司会全听何氏一面之词,去费心寻找几个压根就不知道姓名的犯人吗?”
“请神容易,送神难。小家伙,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在阳间,要是你报假警,尚且会被警察以妨碍治安罪逮捕。要是阴司上来了,我们没能提供确凿的证据,只怕抓的就不是那些恶人,而是何氏和我们了!”
后面的话,我已经忘了纸生叔是如何说的了。
只记得后来,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心如死灰,直接瘫倒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睡梦里,我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的那一场大火,逍遥法外的几个狂徒,和惨死家中的何氏一家五口。
我是在他们的哭嚎声和惨叫声中惊醒的,醒来后这才发觉自己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窗外已经是橙红的天了。
我们不能因为何氏耽搁太久,所以今晚,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这时候,纸生叔叩响了我的房门。
“小家伙,走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
叫醒贪睡的云儿姐后,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恍然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
竟也有了几分狰狞模样。
我很想哭。
我们现在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将何氏逼得魂飞魄散,这和当年为了得到何氏的清白,杀害了何氏一家五口的恶徒有什么区别!
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地上了车,回到了镇妖塔。
说实话,这是我最不想进镇妖塔的一次。
如果说先前不想进去,是因为恐惧,那么现在不想进去,则是因为良心的煎熬。
恐惧的时候,有纸生叔他们陪着我,倒不至于太过害怕。
可现在呢。
我很清楚纸生叔他们的内心也是挣扎的。
但此刻,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座布满阴霾的孤岛,没有任何一座桥梁。
我们终究还是进去了。
在上去第四层之前,木生叔他们已经提前用铜钱开了眼,用黑狗血祭了法器,已经做好了和何氏殊死一搏的准备。
然而,就在木生叔准备踏上莲梯的时候,我一把拽住了木生叔,抢先一步踏上了莲梯。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说出了一句。
“木生叔,这一次,让我来打头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