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栀看着顾淮脸上对她的质问与怒气渐渐消敛，转而袭上面容的是被戳穿的不自然与尴尬。
她早就想明白了，顾淮心里肯定也堵了一股疑问和恼意，亟待着纾解释放。
这对她当然是很不利的，可也有一点，和周凤兰一样，他们都对她起了疑心，但是却没有恰如其分的证据来证明。
那她就可以将这滩水搅得更浑一些。
这样想着，宁栀继续凄声道：“他当初死后，你还打着替他照顾我的名头来接近我，当真我是看不出来吗？”
“我恼恨你做过的事，想要假装不知情，任由你接近，再在合适的时机戳穿你来报复。”
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滴下，声音里带着痛苦与羞愧：“谁知、谁知道，我居然喜欢上了你，对你动了心！”
“我真对不起霁明……”
顾淮听她讲完，又看她哭得力竭神思凄怆的模样，先前的那股气早就消了。
那晚……确实是他做事欠了考虑。
他有悔，不是对陆霁明。
而是对宁栀。
尤其是听她诉说完他因为这件事而起的那些痛苦忧虑。
而在听完她说的“动心”后，他面上的低沉瞬间换成难以克制的愉悦，脸色好转许多。
他忘却了自己早前的顾虑与怒气，将她抱在怀里：“好了好了，是我不好……”
“那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
“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背着这么重的心理负担。”
宁栀倚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缓如常了的语气，便知道这一趟算是被她蒙混过去了。
她轻舒一口气，正待启唇说些什么，下一秒，却眼前一黑，失了意识。
顾淮原本正还要说些哄她的话来安慰，却不料她却直接晕了过去。
他慌忙看她，只见她脸颊苍白，连唇色都透着几分不自然的白。
顾淮顿时慌了，抱着她匆匆下楼，赶往附近的医院。
宁栀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干净纯白的天花板。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VIP病房里，整间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顾淮从病房外进来时，正好看见宁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他那带着明显喜色的面庞上一闪而过慌乱，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别动。”
“快躺下休息。”
“医生说了，你现在月份尚浅，加上你身体底子虚，最好要静养……”
说着便给宁栀重新盖上被子。
宁栀脑子一空，像是有惊雷滚过，又仿佛有轰鸣侵袭。
好一会儿，她盯着坐在他床前难掩喜色又满怀关切的顾淮，张了张唇，艰难发声道。
“月份浅……是什么意思？”
阳光从透明的窗外倾斜进来，落在床边的顾淮脸上。
一向矜贵淡冷的面容上此刻却溢满了不加掩饰的喜悦。
他眉眼俱弯，双手将她的手紧合掌中，盯着她，眼里似有无尽的温情欢喜流淌其中。
“小栀，你怀孕了。”
“我们俩，有孩子了。”
宁栀抑制不住情绪反应，刹那间脸色煞白。
她眼眶红了，扯唇笑了笑，不断摇着头。
“是、是不是错了？”
“医生在哪儿？我要再做一次检查。”
顾淮制止了她要下床的举动，然后将被他小心叠好的四四方方的检查单展开来给宁栀看。
“你看，检查结果就是这样。”
宁栀看着检验单上的诊断，神情恍恍惚惚。
她怀孕了，并且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顾淮将她近乎失魂落魄的反应理解成惊讶，为她掖了掖被子，笑道：“你也很吃惊是不是？”
“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他唇角更弯，笑问：“是不是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宁栀合上眼，不让濒临溃散的情绪泄露出来，干涸苍白的唇边扯出一个笑。
是啊，像一个噩梦一样。
顾淮命人送来了营养的补汤与新鲜甘甜的水果，可不管他怎么劝，宁栀却神思恹恹，根本没吃多少。
顾淮只好将保温桶暂时放在一旁，坐到床边深深地望进她的眼。
“小栀，我知道今天，我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他捧着她的手，如同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放在唇边轻轻触碰着：“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小栀，我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他抬眼望向她，清冷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祈求的神态：“你也不要再为了同我置气而不吃东西了，好不好？”
他低声哄劝：“只要你愿意吃东西，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宁栀依旧合着眼，可唇边的弧度却加深了，细白的手指紧紧揪住盖在身上的被子。
她现在真想甩他一巴掌，然后愤怒地告诉他她想要他去死。
好一会儿，她才松开已经被她揪得满是褶皱的被子，缓缓睁开眼看向顾淮。
“我……不想再待在医院了，你送我回去吧。”
听了她的要求，顾淮皱眉：“可是你刚刚才晕倒了，身体还很虚弱……”
他声音低缓下来，透着无尽的柔和温柔：“再在这里待一会儿，等你修养好了再回去，好吗？”
宁栀拂开他的手，垂着睫：“不好。”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就想回去。”
顾淮与她对视良久，终于率先败下阵来。
顾淮载着她，回到了他的别墅。
回来以后，宁栀也信守了承诺，坐在床上仍由顾淮喂着补汤。
顾淮将手小心翼翼地贴在她腹部，神情专注又好奇。
“小栀，你说，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宁栀睫毛微颤：“……不知道。”
顾淮盯了一阵，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抽回，顺便重新为她盖好被子。
“男女都好。”
“你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其实，私心里，他还是更喜欢女孩。
要是像她多一些，那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有多么欣喜。
幻想着那一幕，他都觉得眼底灼热又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