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竹林中。
楚落依迅速地别过头去，避开秦渊略带审视意味的眼神。
她看见的人？
那她怎么能告诉他。
“我不知道，那人没露脸。”楚落依将视线转向地面，一本正经地胡诌。
“是吗。”秦渊半信半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楚落依肯定地回答，并嗓音微扩地抬眸瞧向秦渊，“莫不是，师兄不信我？”
秦渊从楚落依的身侧走过，眼眸里映入了前路，低声道：“你可以当我相信了。”
“师兄，你大可以放心的相信我。”她抬手握了握他的衣袖，眼神澄澈，“我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从这里走出去吧。”
走着走着，楚落依的背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一个无法忽视的喊声。
“师姐！”
楚落依闻声转身，向着她的身后寻去。
随之，关莺扑进了她的怀中，并紧紧地抱住了她。
“见到你真好。”关莺的声音中透出喜悦。
楚落依诧异地低头看向关莺，不知是否也要伸出手臂抱住身前的人。
她瞧了瞧自己身旁的秦渊，又扫向渐渐走向他们的萧愈。
这些，不能也是幻象吧。
“师姐？”见楚落依没有说话，关莺便抬起头来。
“嗯？”楚落依瞬间对上关莺的瞳眸。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没什么。”楚落依浅浅一笑，下意识地抚了下关莺的长发。
应该是她想多了。
若眼前的景象又是假的，秦渊应该先比她察觉才对。
“师兄师姐，好巧。”萧愈迟了片刻来到关莺的旁侧，视线轻轻地转到秦渊的身上。
“除了你们两个，幻境里面还有旁人吗。”楚落依瞧向萧愈，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我不敢确定。但一路上，我们没有遇见别人。”
“这样啊……”楚落依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却很快又被关莺打断了思绪。
“师姐，我们结伴而行，好不好？”关莺挽上她的手臂，似是方才的恐惧还未完全消退。
“好……”楚落依甜甜一笑，正打算答应关莺。
但下一瞬，她又扭过头去凝视起秦渊，“吗？”
对此，秦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走吧”，大步地向前走去。
还好，他没拒绝。
楚落依在心中庆幸了下，偏头对关莺笑道：“那就让我们结伴而行吧。”
“好。”关莺开心地点了点头，挽在楚落依胳膊上的手依旧没有撤下。
而萧愈则是安静地缄口，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一刻钟过后，他们走到了一座山洞的附近。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向那里，一道闪电划过了他们的眼前，惹得楚落依轻阖了下眼眸。
当她再抬眸时，他们前方的路已然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只见乌云遮挡住了原本晴朗的天空，冷风亦是不断地席卷而来，似是要将他们拽进去。
整个画面，阴森又令人感到颤栗。
“我们要不，往回走？”关莺盯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害怕起来。
她将楚落依的手臂抓得更紧了些，并回头望向维持着原样的退路。
秦渊向后瞥了关莺一眼，神情冷漠，又未言一字。
紧接着，他朝着阴暗的前方迈开了步伐，并无丝毫的退缩之意。
楚落依注视着秦渊的背影，眉头略微地蹙起。
不是吧。
他明知身前便是幻境，却还是要进去？
楚落依轻轻挣开关莺的手，小步跑到秦渊的身边问道：“师兄，我们真的要往前走吗。”
秦渊当即停下脚步，侧头俯视向楚落依，沉声地问她，“你觉得，幻境为何只在此处出现。”
楚落依被秦渊问住，不禁垂下头来沉思。
这幻境，可以使见者心生恐意，从而让他们知难而退。
难道说，它出现在这里，为的就是……
“它在阻止我们前行？”楚落依恍然大悟地抬头，心中已有了答案。
“不错。”秦渊沉稳地说，望向了据他几步之遥的幻境，“出口，极有可能就在这幻象的尽头。
“那我们还等什么。”萧愈越过关莺，更加离近秦渊，“只要通过这里，就可以赢下第二关。”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关莺仍是在怕，扯上了楚落依的衣袖。
“没事的。”楚落依温柔地拍了拍关莺的手，想要让她放松下来，“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很快离开这里。”
“那好，我听师姐的。”关莺鼓起勇气来，拔出了别在腰间的佩剑。
四人想法达成一致后，他们便一齐走进了幻境当中。继而，一片荆棘遽然间从他们的身后生长起来，攻势迅猛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
楚落依动作利落地拔出剑，斩落自己与关莺周遭的荆棘。
“不可逗留，动作要快。”秦渊转过头来，对楚落依嘱托一句。
“我知道了。”楚落依语速很快地答，护在关莺的身后挡下飞来的荆棘。
一刻钟后，废了一番功夫的他们，终是从各种险境之中顺利脱身。
紧接着，幻境的尽头跃入了他们的眸中。
“走完这里，一切就结束了。”萧愈盯着前方说道。
可他的话音刚落，数名黑衣人便从旁侧跳了出来，目光明确地锁在她们的身上。
楚落依：“……”
就不能让他们歇一下吗。
尤其是让一直殿后的她，歇一歇。
很快，黑衣人就一齐拔出了剑，朝着他们四人狠狠地刺来。
楚落依轻叹了一声，再次持剑迎上他们的攻击。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作战仍旧没有结束。..
蓦地，一道黑影从楚落依的眼眸中闪过，径直地朝着秦渊的背后靠近。
见状，楚落依的第一反应，便是替秦渊挡下那一剑。
如此一来，她不仅可以护得秦渊周全，还可以挽回下她今日的形象，可谓是一举两得。
岂料，萧愈会在她动身的一瞬，抢先出现在了秦渊的身后，击退了打算偷袭的黑衣人。
等等……
这不对的吧。
她“英雄救美”的机会，就这么这么飞了？
楚落依怔于原地，略感不满地深呼了口气。
而后，在喧嚣与寒冷中，他们终是越过全部幻象，离开了幻境。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这么结束。
“师兄师姐，看来你们也顺利通过第二关了。”陆璃突然间出现，面带微笑走到了秦渊和楚落依面前。
陆璃此时现身，让楚落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正要板起脸，陆璃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袖子，委屈的吸了吸鼻子。
“师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师兄？她吗？
她当即扯掉陆璃的手，落眸严肃的看向易境。
“陆璃怎么了。”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易境，“莫非陆师姐还没从幻境走出来？”
“她走没走出来，你不知道？”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这么一句话的空挡，陆璃就决然抱住了楚落依。
“师兄，我好怕，他们要过来杀我了。”
“谁？”她眉心处猛地一压，抬手去拽陆璃的胳膊，反被抱的更紧。
陆璃只唤他们师兄师姐，并没有点明他们姓什么。
她到底在耍把戏。
关莺愣愣的站在一边，不知发生了什么。
萧愈则保持着观望的态度，站在秦渊的身边。
如今他们都在这里，想要在他们眼皮底下伤人，陆璃是断然做不到的。
对他们来说，陆璃不足为惧，也不会去防备。
“你给我松开。”楚落依冷着脸拽住陆璃其中一只胳膊举起来，微眯起双眼，“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你是……”陆璃愣怔着看了她一眼，又莫名奇妙的话锋急转，反握住她的胳膊，拽着她倒着走，“我们必须离开。”
无论陆璃现在是否在演戏，楚落依都无法再忍下去。
她甩开那只纤白的手，生怕陆璃再扑上来，又多后退了一步。
下一瞬，机关拧动的声音在楚落依脚下响起，她连忙往回走，谁知陆璃又追了上来。
“师兄，你不要站在那里，快离开。”
陆璃这一来，彻底将楚落依的退路堵死。
她的后背贴上冰冷的石墙，凌厉抬眸看向陆璃的瞬间，脚下石板一空，什么东西攀上来——缠住了她的脚腕。
无尽的黑暗借势将她拖了下去。
楚落依掉下去后，陆璃身体软下去，跪在洞口慢慢呢喃道：“师兄，就这么掉下去的话，你……”
她哽咽了声，眼泪落了下来，继续说下去。
“你会死的。”
“师姐！”关莺想要冲过去，被萧愈一手拽住。
他漠不关心的瞥了她一眼，“有大师兄在这里，师姐不会出事的。”
“萧愈，你快松手，我们谁也不知道密室的下面是什么，不快点下去的话，很有可能就找不到师姐了。”
就在两人各持一词的时候，一道身影从他们眼前划过。
陆璃在石板洞边哭的梨花带雨，易境想上前安慰她，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既然哭的这么伤心，你怎么不下去陪她。”秦渊沉步走到陆璃身边，眼神冷酷。
似乎是被他的声音吓到了，陆璃的哭声猝然间停止，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眼瞳慢慢定了下来。
“师兄，你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陆璃，忽而低下身来，语气冷得渗人，“死了，就不会再难过了。”
说完，他一瞬抬起手，直接将陆璃推了下去。
易境飞步上前，又在石板缺口处停了下来。
“大师兄，你怎么能把陆师姐也推下去，平白无故少了两个人，这下可怎么要跟师父他们交代。”
“怎么——”他冷冷转眸看过来，凉薄的眼不含一丝感情，“你也想去。”
“不……”易境害怕的看着裂开的洞口，支支吾吾起来，“师兄，我们去找师父他们，求他们帮忙，他们一定会救陆师姐和楚师姐的。”
秦渊忽视掉那几句听起来的多余的话，瞳眸定定看着那处黑暗，唇角轻动了下。
看来天缔宗也有这样的地方。
另一个——死亡之境。
楚落依来到一个遍地是光的地方，夸张到每一个角落都扫不见一丝的阴影。
温热的灯火架在她身体两侧，远远排开。
唯一的黑影，在她脚下。
这个地方虽处底下，但又处处都明亮、清晰可见。
光芒笼罩着前方的路，没有冰冷亦没有黑暗。
只是这里没有秦渊。
楚落依坐在抬头望着自己掉下来的地方，又弯身微握住自己受伤的脚腕。.
防了又防，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她刚才就应该把陆璃一起扯下来。
不，应该让陆璃自己下来才对。
之前她不想单凭一人言辞评定陆璃，想要亲眼见过之后再做出决断。
如今亲眼见了，却让她更加困惑。
若陆璃真的想要害她，那么，动机呢。
她一定还漏掉了什么东西。
无论陆璃是真的中了幻术，还是别有用心，她现在都必须找到回去的路。
不然时间一到，她和秦渊就会被自动淘汰。
楚落依毫无留恋的转过身，才迈出几步，身后忽地发出“砰——”的一响。
她犹疑着侧过身，发现……
嗯？
陆……璃？
她怎么也跟着下来了。
“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陆璃的面上还残留着泪痕，一脸无辜的表情，踉跄着起身。
楚落依反射性退后两步，冷哼了声。
“问问你自己，不就知道了。”
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用心留意着周遭的一切。
陆璃很快就追上了她，“师……师姐，你该不会是要丢下我吧。”
她轻描淡写扔下几个字，“我正准备那么做呢，有什么问题吗。”
陆璃下一句话梗在喉中，双脚停了下，又快步追上了她，拽住了她的袖口。
“师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对我有误会，可如今我们掉进了这个未知的地方，还是结伴同行更安全不是吗。”
她冷冷抽出手，“你就是我现在最大的危险。”
“师姐……”陆璃脸上换了失落表情，垂头慢慢走过去。
楚落依绕进另一个路口，想要甩掉陆璃，又被跟的很紧。
她忍无可忍，脚步一截，回过身冷声命令道：“别再跟着我。”
陆璃的出现，让她有些不安。
听了她的话，陆璃很明显的慌了一下，“可是我现在只能相信师姐，我怕……”
她无情开口打断陆璃，语气不耐。
“我不相信你。”
“我知道了。”陆璃再次低下头去，扭头走向另一边，“从此刻起，我不会再跟着师姐了。”
陆璃离开后，楚落依松了一口气，走到了面前的壁画前。
可算是能够仔细看看这画中的内容了。
是故事吗？
她向前凑近一步，从第一幕开始看起，可越往后看，她的脸色越苍白。
这是……沈婳封印容霆时的场景。
密室下方的地宫中四处长明，还刻了这么一副意味不明的壁画。
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这里的光怕是一刻都不曾熄灭过。
外界还尚有白日与黑夜，可此处却只有刺目长存的光。
这说明天缔宗的人十分忌惮容霆，光是封印他还不够，甚至将这件事记录下来，用所谓的“光明”镇压。
这个容霆究竟是有多可怕，能让天缔宗的人怕成这个样子，想来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厉害角色。
思及此，她的视线不经意在壁画中沈婳的面容上停留。
那一瞬，她的心脏不可控的抽痛起来，疼的她喘不上来气，双腿紧跟着一软，沉沉的跌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她单臂吃撑在地面上，无力的晃了晃头，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起来，最终，被涂成浓重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