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
“王老将军那边，真的不去看看吗？”
萧何略微担忧。
他不是看不清局势，但....这一位帝国老将，会是自家柳公计划的一个很大的变数。
变数并非是坏事，他可以将事情变得更好，也可以让事情出乎所料。
最为关键的是，王翦的态度。
可是，自从太子身死之后，自家柳公就没有和武成侯开诚布公得谈过。
萧何觉得这样不好，至少....试探态度也是应该的。
柳白翻阅着周勃细柳营近况的军情，缓缓摇了摇头：“老将军何等聪明之人。”
“他选择致仕，已经是在表明态度。”
“不是本相过不去心中的这一道坎，人人都说本相睚眦必报，按照常理来说，龙且重伤如此，本相怎么也要对王老将军出手一次。”
“但，”
“或许他们都不知道，本相并不责怪老将军，甚至是心中隐约感激。”
柳白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为止了。
他不愿意再说什么其他，也不将嬴彻曾经所说过的话告诉萧何。
嬴彻恳求王翦的，是将龙且杀死。
而王翦选择，让龙且活下来。
听到这么说，萧何也不复再言。
点到为止的谈话，往往更加能够表明态度。
“龙且。”
柳白忽然开口，站在一旁的龙且微微一愣，旋即咧嘴应道：“柳公，有什么吩咐？”
柳白将军报放下：“明日随我去一趟细柳营。”
....
翌日，朝堂之上，百官震惊。
自昨日嬴辰在朝堂之上开始说话之后，今日诸多政事，这位十三公子开始参与讨论。
无论是农桑，还是商市扩展郡县，抑或是军伍粮饷核算，这位十三公子开始侃侃而谈。
很多观点，听起来很稚嫩，但光是这么一听，就能够感觉到，嬴辰下了一番苦功夫。
而且....细细想来，这些关于政事的建议，居然当真有可取之处。
这一下，文武百官皆是震惊，甚至有官员主动站出来，开始提问这位十三公子。
当然，这种提问，在朝堂之上应当算作是商议，毕竟他们并非柳白，无权对于一位公子进行考校。
可....
这些问题，嬴辰不但侃侃而谈，而且还契合之前所提出来的观点，甚至还能够在现有的律法制度之下，找到一些实行的根据！
这一下，文武百官就不得不在心中确定一件事了：谣言害人！
这位十三公子，根本就不是传闻之中的痴傻之人，而是藏拙。
对于政事的意见，有柳相，这位十三公子府中又有李二风这样的人才，可以猜想为提前准备答案。
但...
即兴的提问，又如何解释？
即便是背了答案，能理解到了这种程度，也绝对不是痴傻之人了！
柳白看着这一切，心中默默认可。
嬴辰的天资，是不如嬴彻的，但是这个小子很努力，而且赶超的速度也不慢。
如果说，嬴彻在朝堂之上得进步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让人咋舌迅速，那么嬴辰就是脚踏实地，一步步得跑。
跑得很累，气喘吁吁，但....离弦之箭，有落在地上的时候，人却能跑得很远很远。
朝堂议事，反倒是成了公子辰的个人表演。
甚至，在最后的时候，这位向来与人交好的十三公子，直接点名了几件政事的弊病，稍稍展现了一下刚硬的态度，让那些有疏漏的官员面红耳赤请罪。
松弛有度，朝堂之上，嬴辰虽然算不上游刃有余，但也绝非刚刚走入麒麟殿之时的那副模样了。
“退朝。”
随着宣号声响起，嬴辰努力保持着笑容，看着文武百官离开，而后转眸看向自己的老师。
柳白笑着说道：“萧何，看到没有。”
“本相就曾经说过，笨鸟先飞这种事儿，纯纯是骗二傻子。能飞起来的鸟，只要他愿意，大抵是能飞起来的，一只鸡，别说是先飞了，一辈子都飞不起来。”
“人啊...资质总是差不多的。”
这样一番话，说的嬴辰有点不好意思了。
笨鸟先飞的典故，是柳师在懿文宫曾经讲过的，当时很多兄弟都在调侃他。
可现在，柳白再说，却又有另一番意思了。
“公子辰努力勤勉，乃是大秦之福！”
萧何点了点头，没有和柳白一同调侃嬴辰，反倒是真心实意得夸奖了一句。
他被柳白安排给公子辰加课，那些政务奏疏上面的批注，他是实在看过的。
嬴辰的努力，自然在眼中。
“老师。您这样说，学生怕是真的会骄傲。”
嬴辰认真开口说道。
别说，自家老师真的开口夸奖自己的时候，他真的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人这一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自个儿老师说，是放屁。
他觉得，是活着。
不止是自己活着，而是让自己在乎的人活着。
寻常百姓，顾忌家中，想要让家人活着。
自己的父皇，自己的老师，顾忌的是全天下的百姓，想要让全天下的百姓活着。
就这么简单。
“公子，你可知晓一个"截"字？”
柳白忽然开口问起，让嬴辰满头雾水。
一个字，他自然明白，但是他不明白，老师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起。
“其实，天道这个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但他存在的方式，并非是如同寻常人一般想想，抬头看着天，就说是老天爷，说是老天爷的道理。”
“如同人口，灾荒、洪水、兵祸。无数灾难，让这一片华夏大地之上的人口只能维持在一个数字。上不去，下也不会尽数下去。”
“细细去想，真的只是灾难吗？不！是生产力。是吃食不够，是医疗不行，是国家给予寻常百姓的保护和安定不足，是女子养不好身子，生产之时孩童夭折。”
“这些东西，就是天道。”
柳白淡淡开口。
一番话，让萧何和嬴辰二人，立马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天道是这么个东西？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啊！
“然而，大道五十，遁一衍万物。一个国家的君主，一生，或者说从开国君主一直到最后一代君主，直至新的国家的君主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一个"截"字。”
“为天下万民，为生灵，截取一线生机。”
“农耕、商贸、医疗、律法....一切的一切，是为了让百姓们能活下去。”
“想好这个，就这么简单。”
“所以，你当初回答为师，为什么活着的答案，是对的。是为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