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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忠的牛皮靴碾过青砖缝里的冰碴,火把在幽深的地道里劈啪作响。他伸手拂去石壁上凝结的白霜,指尖突然触到一道新鲜的刀痕。"停步。"声音在甬道里荡出回响,沐英立即按住腰间绣春刀,二十名锦衣卫齐刷刷半跪在地。
前方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混着关中口音的咒骂。李文忠与沐英对视一眼,后者突然吹灭手中火把。黑暗如墨汁般漫开时,沐英已经贴着石壁滑出三丈,绣春刀出鞘的龙吟声里,某个重物轰然倒地。
"舅舅当心!"沐英的吼声撕破黑暗。李文忠猛然后仰,一柄三棱透甲锥擦着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掀飞了他鬓角的白发。六十岁的老将就势翻滚,腰间雁翎刀已挑开三个黑衣人的脚筋。
血腥味在寒气中格外刺鼻。李文忠背靠石壁喘息,听着沐英的刀锋在七步外划出半月弧光。突然,整条地道剧烈震颤,头顶簌簌落下碎石——是秦王卫队的震天雷!沐英的吼声从硝烟中传来:"右三丈有暗门!"
李文忠摸到铸铁门环时,掌心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门内灯火通明,朱樉蟒袍上的金线晃得人睁不开眼。这位年过而立的藩王正在擦拭一柄八面汉剑,剑脊映出他眉心的竖纹,像道凝固的雷霆。
"孤的虎威将军,别来无恙?"朱樉的剑尖指向沐英,目光却盯着李文忠。他脚边躺着具锦衣卫尸首,喉咙插着支凤头金钗——正是去年万寿节秦王献于马皇后的贡品。
沐英突然甩出三枚铁蒺藜,却在触及朱樉袍角时诡异转向,深深楔入石壁。"沐家小儿也配用暗器?"朱樉冷笑,剑锋轻颤竟发出编钟般的嗡鸣。李文忠瞳孔骤缩,二十年前鄱阳湖血战的记忆突然苏醒——这是陈友谅近卫军的催魂剑啸!
雁翎刀与汉剑相撞的刹那,李文忠右臂蟒袍尽裂。朱樉的剑法全然不似中原路数,倒像是糅合了西域弯刀的诡谲。沐英的绣春刀趁机斩向秦王后颈,却被突然弹出的剑锷龙舌锁住刀身。
"陛下赐的龙舌剑,滋味如何?"朱樉旋身踢飞沐英,剑锋在李文忠胸前划出血线。老将军踉跄后退,撞翻了一架青铜灯树。流淌的灯油遇火即燃,瞬间在地面铺开幽蓝火网。
火光中,李文忠瞥见密室深处堆积的锁子甲,甲片上的秦王徽记刺痛双眼。他终于嘶声喝道:"私藏兵甲逾制三千,朱樉!你要学汉王刘濞么?"
朱樉突然狂笑,剑势愈发癫狂。汉剑劈开燃烧的帷幔,露出墙上斑驳的血字——竟是胡惟庸临刑前写的《讨朱氏檄》!沐英趁机甩出飞鱼绳套住剑柄,却被朱樉反手掷出的玉带钩击中小腹。
"舅舅快走!"沐英喷着血沫吼道。李文忠却突然扯开胸前护心镜,露出当年朱元璋亲赐的免死铁券。朱樉的剑锋在铁券前半寸硬生生顿住,汉剑悲鸣着断成两截。
密道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百张神机弩同时上弦的声响令空气凝固。朱樉盯着铁券上"开国辅运"四个鎏金篆字,突然将断剑刺入自己左肩:"曹国公夜闯王府行刺,该当何罪?"
洪武十七年腊月初七的秦王府地宫,青石缝里渗出的寒气凝成冰晶。李文忠的玄色貂裘扫过结霜的台阶,火把照亮了甬道尽头新砌的砖墙——那里本该是佛堂地下的藏经室。
"文英元年造。"沐英用刀鞘刮开砖缝间的糯米灰浆,露出块带着前元印记的城砖。这位西平侯突然收声,耳尖微动间绣春刀已然出鞘三寸。暗处传来机括咬合的轻响,二十名锦衣卫同时后撤半步,铁网伞哗啦展开。
李文忠却径直走向砖墙,苍老手掌按在冰冷的"文英"二字上。那是至正二十三年张士诚部将吕珍死守的庐州城墙砖,当年他随常遇春血战三月才攻破此城。"秦王好大的手笔。"老将冷笑,雁翎刀猛然劈入砖缝。
轰隆声中砖墙崩塌,腐朽的铜钱与断箭如潮水涌出。沐英抢步上前扯住李文忠后领疾退,却见满地钱币上均铸着"龙凤通宝"——正是当年韩林儿宋政权的遗物。
"私藏伪朝钱币逾十万,这可是谋逆铁证。"李文忠靴底碾碎一枚铜钱,突然察觉脚下青砖微微凹陷。沐英的示警声与弩机发射声同时炸响,三支透甲箭擦着老将肩甲飞过,深深钉入后方石壁。
暗弩机关启动的刹那,整条地道忽然倾斜。锦衣卫们惊呼着滑向突然出现的陷坑,坑底密布的淬毒铁蒺藜泛着蓝光。沐英甩出腰间飞索钩住壁灯,反手将李文忠推向安全处,自己却借着冲力荡向陷坑对面。
绣春刀斩断机括铁链的瞬间,地道深处传来战鼓轰鸣。三十名重甲武士从暗门涌出,手中狼牙棒砸在地面激起火星——竟是当年王保保麾下铁鹞子的制式装备!
李文忠的雁翎刀贴着狼牙棒锋刃上挑,在甲胄关节处溅起血花。老将突然旋身撞入敌阵,刀光如雪片翻飞,竟使出了徐达亲传的"破阵十三式"。沐英见状长啸一声,绣春刀化作银龙突进,正是傅友德教他的"碎星枪法"化入刀术。
混战中,李文忠突然瞥见某具铁甲内衬闪过明黄绸缎。老将瞳孔骤缩——那是只有亲王才能使用的五爪暗龙纹!刀锋急转挑开甲胄,露出具胸口纹着血色莲花的尸体。
"白莲余孽!"沐英的惊呼被金铁交鸣声淹没。此时地道顶端突然裂开暗格,暴雨般的毒砂倾泻而下。锦衣卫的铁网伞瞬间被腐蚀出孔洞,惨叫声中,沐英扯过具铁鹞子尸体挡在李文忠身前。
毒雾弥漫之际,一阵诡异的梵唱从地底传来。幸存的五名锦衣卫突然调转刀锋,眼瞳泛着赤红杀向沐英。"摄魂邪术!"李文忠劈手夺过柄链子锤甩出,将中邪者砸向石壁,自己却被反震得口鼻溢血。
沐英趁机点燃硫磺弹掷向梵唱来处,火光中现出个披着喇嘛红衣的身影。那僧人额间竖目纹突然睁开,沐英顿觉头痛欲裂,绣春刀险些脱手。危急时刻,李文忠咬破舌尖喷出血箭,雁翎刀循着二十年前在漠北学的萨满破邪术式,直取妖僧咽喉。
妖僧倒地瞬间,整座地宫突然剧烈震颤。朱樉的狂笑自深渊传来,八面汉剑劈开硝烟直取李文忠面门。老将军横刀格挡,却被剑身传来的诡异震劲逼退三步——这分明是二十年前张士诚"江东剑阁"的独门内功!
"陛下竟将前朝余孽的武学赐给藩王?"沐英的绣春刀从刁钻角度刺出,却被朱樉袖中弹出的金丝软甲缠住。秦王蟒袍碎裂处,露出背脊上狰狞的猛虎刺青——与蓝玉案中搜出的"虎纹密图"如出一辙。一秒记住【。3。】,
李文忠突然弃刀近身,双掌如推山岳拍向朱樉膻中穴。这是当年刘伯温亲传的"伏魔手",专破邪门外功。朱樉却诡笑着硬接掌力,汉剑突然从中裂开,激射出三十六枚淬毒狼针!
沐英的飞鱼服瞬间鼓荡如帆,武当梯云纵身法展到极致,竟用肉身挡下大半毒针。李文忠目眦欲裂,反手抽出腰间太祖亲赐的九节钢鞭,鞭影如黑龙翻卷,将汉剑残骸绞成废铁。
"舅舅看身后!"沐英嘶吼着掷出最后枚掌心雷。爆炸气浪掀翻青铜灯树,照亮了密室深处堆积如山的神火飞鸦——这是工部严控的一等军械!更骇人的是墙面上以人血书写的《皇明祖训》,每个字都在关键处被利刃划破。
朱樉突然扯开胸前衮龙袍,露出块刻着"代天巡狩"的陨铁令牌。李文忠如遭雷击,这竟是洪武三年神秘失踪的"钦天铁劵",持此物者可调动天下卫所兵马!
"孤乃真龙!"朱樉双目赤红,掌风突然变得刚猛无俦,分明是少林般若掌的路数。沐英拼死架住秦王右臂,却见其左手指甲暴长三寸,泛着幽蓝毒光——这分明是西域血刀门的化骨毒爪!
混战中,李文忠的钢鞭扫落密室顶端的蟠龙藻井。雪片般的密信飘落,沐英凌空抓住一封,瞥见"凉国公亲启"字样浑身剧震——这竟是蓝玉与秦王往来的私信!
朱樉趁机扣住李文忠脉门,毒爪直插心窝。老将军突然撕开胸前护甲,露出块刻着"丹书铁契"的青铜板。毒爪在铁券表面划出刺目火花,朱樉突然惨叫着缩手,指尖竟被反震得骨节尽碎。
"陛下早料到有今日。"李文忠咳着血沫,铁券背面赫然露出朱元璋亲笔朱批:"逆子可诛"。沐英趁机将绣春刀架在朱樉颈间,却发现秦王嘴角溢出黑血——竟是提前服了鸠毒!
地宫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三百府兵已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朱樉挣扎着举起半截断剑,剑柄龙首处咔嗒弹开,露出卷染血诏书。李文忠展开的手突然颤抖,那黄绫上竟写着"皇太孙朱允炆非朕血脉"!
轰隆巨响中,密室穹顶开始崩塌。沐英扛起昏迷的李文忠冲向密道,身后传来朱樉最后的狂笑:"告诉父皇,他永远杀不尽真正的..."
地道在爆炸中剧烈扭曲,沐英肩扛昏迷的李文忠,耳畔尽是砖石崩裂的轰鸣。身后朱樉的狂笑与坍塌声混作一团,飞溅的碎石划破他脸颊时,竟带着腐尸般的腥臭。
"往左!"李文忠突然睁眼,苍老手指点向某处渗水的石壁。沐英不及细想,绣春刀贯入裂缝猛撬,青砖应声而碎,露出条蜿蜒向上的密道——墙缝里竟嵌着半枚洪武通宝,正是徐达旧部的联络暗记。
三百级台阶盘旋如龙脊,每踏一步都激起陈年血腥。李文忠突然按住沐英肩膀:"二十年前,常遇春就是在此处中伏。"话音未落,头顶突然坠下具挂满蛛网的骸骨,肋骨间插着柄刻有"朱"字的短刀。
密道尽头豁然开朗,竟是座建在渭水之下的水晶宫。琉璃穹顶外游鱼如梭,映得殿内蓝光粼粼。九根蟠龙柱环绕着汉白玉祭坛,坛上供着柄七尺陌刀,刃口残留着暗红血锈——正是当年陈友谅的九龙断岳刀!
"原来陛下将逆贼兵器藏于此地。"沐英话音未落,水晶地面突然龟裂。朱樉破水而出,蟒袍上缀满河蚌,掌中赫然握着柄波斯弯刀。更诡异的是他左眼已盲,黑洞洞的眼眶里爬出条血红蜈蚣。
李文忠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在琉璃砖上凝成霜花。老将军颤抖着撕开衣襟,胸膛赫然浮现出龙鳞状紫斑——正是当年鄱阳湖水战时中的陈汉蛊毒!
"舅舅早就该死了。"朱樉弯刀划出妖异弧线,刀风过处竟结出冰凌,"这水晶宫底下埋着韩林儿的龙骨,最适合作我等葬身之所。"
沐英的绣春刀迎上波斯弯刀,金铁交鸣竟震碎穹顶琉璃。游鱼在倾泻的水流中疯狂翻腾,映得朱樉脸上蜈蚣纹忽明忽暗。李文忠突然掷出九节鞭缠住陌刀,刀刃劈入祭坛的刹那,整座水晶宫开始缓缓上升。
"当年刘伯温斩龙脉,原来斩的是伪宋龙气!"李文忠看着陌刀下镇压的青铜匣,匣面阴阳鱼正在急速旋转。朱樉的弯刀突然变招,西域刀术中竟夹杂着武当两仪剑意,沐英左臂顿时血如泉涌。
危急时刻,李文忠咬破中指在陌刀上画出敕令。刀身突然爆出凄厉龙啸,青铜匣应声而开,飞出九道黑气没入朱樉七窍。秦王仰天嘶吼,背后竟浮现出韩林儿虚影,手中弯刀化作血色长鞭。
沐英趁机抱起青铜匣,发现内里刻满白莲教经文。匣底暗格突然弹出一卷羊皮,竟是张士诚宝藏图!此时水晶宫已浮出水面,月光透过残破穹顶照在藏宝图上,显现出用处女血写的批注:"洪武三年,燕王亲埋"。
"四弟也参与其中?"李文忠如遭雷击,九节鞭险些脱手。朱樉的血鞭趁机卷住沐英脚踝,藏宝图凌空飞起时,地宫外突然射来支鸣镝箭,箭头翡翠在月下泛着妖光——正是北元王庭的狼头箭!
箭雨穿透水晶宫残骸,沐英抱着李文忠滚入渭河。冰水中,老将军突然睁眼,双掌按在沐英后心输入真气,竟是佛门易筋经内力。两人顺流而下时,瞥见岸上黑影幢幢,既有秦王卫队的铁鹞子,也有蒙古人的苍狼纹战旗。
三十里外芦苇荡中,沐英发现李文忠后背插着半截断箭,箭杆上刻着朵白莲。"这是唐赛儿的..."话未说完,老将军突然暴起扣住他咽喉,眼中泛着与朱樉同样的赤红。
"快...杀我..."李文忠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拔出陌刀。沐英泪流满面地格开刀锋,发现刀柄暗格藏有瓷瓶,瓶身小楷写着"刘基封"。
瓷瓶炸开的青烟中,李文忠轰然倒地,七窍钻出数条透明蛊虫。陌刀突然自动飞向渭河方向,在月下化作流光。对岸随即传来惊天巨响,朱樉的嘶吼响彻夜空:"朱元璋!你盗来的江山终究要还!"
黎明时分,沐英背着气若游丝的李文忠来到蓝田大营。守将却递上八百里加急文书:昨夜秦王暴毙,太子朱标突发恶疾。更诡异的是文书火漆印——竟盖着本该随葬孝陵的传国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