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清冷,但是却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就在刚刚,她本是颇为诧异着谢安之瞬间出手的果决。
但等着那裹挟着真炁的一腿直接砸向她面框近前的时候,在那灼灼热浪扑面而来之时,一种愕然的感觉从她心头油然而生。
[他不应该这么强。]
这不是说谢安之这样的力度强到了能够让林会然惊讶。
在此间,林会然可以傲然的说一句,哪怕谢安之使用的力度再强上百倍。她见了,也并不会皱一下眉头。
而她之所以惊讶的原因也很简单——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纯粹的肉体力量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达到这种强度。
说到这里,也得浅浅提一下这大明帝国关于修行的境界划分。
修行之道,自古以来,就已有之。
有打磨自己肉体的。
有感悟苍天心意的。
有对世间自然唱征服的。
等等等等。
不一而足。
待到大明帝国时,修行之路,也开始有了三教九流百家之分。
这每一家每一教,不仅仅在对于天地万物,世间运行之上有着自己的道理,也因此有着自己关于修行前行的不同道路。
哪怕大多数修行教派,对于修行的终点都认为是一个同一的方向。
但是前进的道路,却是在重合交错中又截然不同。
这些道路的迥异,使得这么多年来,就连那些吃饱了撑着,想给所有修行者画一个统一境界标准的异人们,都无法完成他们的夙愿。
举个例子来说。
儒宗的发展历史世人皆知,从中古时期的一家之言到后来开宗立门,再到如今,被称为三教之一。
修行的路子也从远古时期的礼乐祭祀发展到如今的立德立言立功。
这三立之法即是相互独立,又是相互交融。只不过自三立之法被前圣开辟而出后,真正能做到相融而成的,达到能想象的极点,这数千年来,也只有本朝一人。
也正是如此,大部分儒宗修士终其一身,能在一条道路上走到足够深远,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只是正因为每个儒宗修士选择的道路不同,这也导致他们之间的实力千差万别,难以判断。
比如类似于道宗修行的立德派,他们从养一口浩然气开始,蕴蓄真灵,一步一个脚印,直至构建天理,知命成圣。
但是像立言派,就没有这么好区分了。因为这一派别从明己开始,哪怕是悟真洞玄,其实本质都是在对世界对自身的探究。
而这种以对世间的研究来作为修行法子的,在很长的一个阶段之内,是肉眼无法清楚观察到人是否有所进步的。
说句难听点的,一个头花发白的老学究与一个刚刚成年的儒生两个人街头相遇,哪怕前者境界高上不少,但是后者可能因为身强力壮,还能将其骑在身下进行殴打。
像是一些荒野之中,自诩遗士的家伙,常常出言讽刺当朝官员。说那朝堂之上,大抵都是滥竽充数之辈。
这里的批评之言,说的也是这些立言派的修士。
但是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不对,林会然微微摇了摇脑袋中出现的乱入的语句,继续想了下去。
道路千万条,但是对于个人来说,除了极个别路修到精神病院的教派。
修行之路,永远是一个由弱到强的途径。
并且这个途径,常常情况下是一步一个脚印的。
之所以说常常。
因为三教之中,常喜欢卡bug,比如佛宗有一朝顿悟,儒宗也有朝闻道,这些法子也实在是让那些肌肉棒子羡慕的直流口水。
但是没办法,武道中人,到现在还不是那么争气。
在并没有出现一位能够彻底改变他们路子的人出现之前。
武道的修行,就是讲究一个持之以恒,一步一个脚印。
当然,这其中或是因为天赋异禀,又或是因为药物资助,让一些人的每一步都能与别人拉开差距。
但是这差距。
不该如此之大!
林会然细细打量了一下谢安之。
两人第一次相见到现在。
不过几十个时辰。
这小王八蛋的功夫。
用一日千里来形容,都不觉得夸张。
原本在那高州府上,他只是穴窍刚通的样子。
今天一见,怎么浑身真炁满溢,脚风如雷,筋骨如铁起来!
要知道,对于一般人来说,哪怕有各种药物辅助,有基因诱导技术调教,这真炁温养也得花上个半载一年。
这也让林会然忍不住好奇起来,这家伙的模板,究竟是什么?
只是面对林会然的疑惑,谢安之却也是故作矜持,反而问道。
“不正常吗?我感觉很正常啊。”
“毕竟我可是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
林会然听了这话,当然不明白其实谢安之已经把缘由说了出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正要说些什么。
但是突然间,脸色轻轻一变,抓起谢安之的衣领,就走了起来。
此时间,高州府闻裕河之北,停驾桥之上。
那浩浩乎九天之上,飘渺云层之中,道与纹交织如网。
若有人望之,假如道行不够,只需一眼,就得神魂颠倒,陷入此中。
霎时间,突有一人幽幽开口。
“我寻到了!”
然后轻轻笑了起来。
话音落下时,被林会然挟制不知道已去何处的谢安之,竟然能够听到云层上传来的人若有若无的笑声。
[嗯?这是何人?]
哪怕是身子骨早已比之前强上无数的谢安之,在这疾速奔驰之下,依然晕头转向不止。
但是听到这话语,却下意识的起了念头。
[寻到了?这是谁?要去寻谁呢?]
心中的疑惑还未完全升起。
刹那间,谢安之便忽听得一道惊雷声从他的身前炸响。
[什么玩意?]
下一瞬,甚至不等谢安之的这一道念头全数的涌现在心神之中。
那滔天的雷光便盈满了他的视框所及的一切。
这无尽的,如同天灾灭世一般的声势。
哪怕谢安之努力睁开双眼。
依然有一种不能直视的刺痛之感。
只是还不等他做些什么。
一道衣袖突然出现了在他面前。
原本那如毁天灭地一般的威视的雷龙狂舞突然一滞。
紧接着。
长袖轻轻挥舞。
这撕裂了天空的玄雷,好似牵引风筝的线索断裂一般,在倏忽之间便被打落下来!
雷霆扩散。
砸落人间!
紫色的电弧席卷,瞬间在大地之上疯狂涌动。
宛如一庞然大物从天空之上坠落一般,这片本应该是用优质水泥浇灌的道路,直接被某种狂暴的力量砸出来一个巨大的数十米宽的深坑!
而那深坑之旁。
正好站立着一个面色阴沉并且灰头土脸的道士。
还不等谢安之仔细看着雷电身后的主人究竟是谁时。
轰!
轰!
轰!
几道分不清先后的,如同电掣雷鸣一般的声响从另一个方向传递而来!
伴随着轰鸣声的,还有一道人影。这道人影矫健如龙,越过了长桥,穿过了公路,瞬间穿垮了不远处的高楼。
不到一秒的功夫,这数百余米的距离一跃而过。
只是等到走到近处一看,这尊人影的模样,比之那位驾驭雷电,一身仙风道骨打扮的道士,就要狼狈多了。
尘埃升腾而起,浓烟遮蔽。
一幢高楼在他身后轰然倒塌。
许多哀嚎,哭泣,在他身后响起。
只是始作俑者,却一脸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将砂石从他耳朵里挖了出来,并且说道。
“真是吵死了啊。”
说完,他抬起手臂,招呼起了对面的道士。
“臭牛鼻子,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说完,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要是我来得晚点,你被人直接打死了,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只是那道士面如冰霜,并无回复,反倒是对着林会然,做一道礼。
“贫道赤城宗缥云子,见过林居士。”
“俗世尘土,众生悲苦,居士何苦行这背天之事。听老道士一句,放下执念,束手同去京城可好?”
还不等林会然答话。
突然谢安之心中,涌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怖。
心脏剧烈跳动。
冷汗在背后直冒。
要死了!
一种莫名的预感出现在他的心头。
只是当心二字还没有说出口。
一道道红龙直接从远处呼啸而来!
谢安之艰难的将脑袋转了过去,才从客气中听到弹链卷动的声音。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红龙?
分明就是特制的弹药,迸发而显的样子!
那被烧的赤红的金属呼啸着飞出,撕裂了空气,如同无穷尽延伸展的灭世红龙,瞬间朝着谢安之的所在之处横扫而出。
谢安之下意识要抬起手来。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那遮挡在面前的衣袖却又是轻轻一挥。
忽!
那喷涌而来的弹药竟然倒转身子。
直接返身而去。
并且准确无误的朝着那子弹而来的位置迸发而去!
那特制的合金在调转身子后,速度居然不降反升,如流星坠落一般,直接砸了过去!
轰!
彻耳的轰鸣扩散向四面八方。
紧接着,子弹坠落的位置中央聚集了难以想象的高温。
在爆裂的灰尘中。
谢安之可以清楚的看到流淌出了红色的汁水。
这是钢铁被高温焚烧,炼化成就的赤红的铁水!
待到最后,烟灰散尽。
一个身穿铁甲,身高九尺有余的男人,屹立其中。
只是那嘴角微微倘下的鲜血,在告诉着众人,这寂然无声之间,已然彻彻底底失了颜面。
于是,几乎便在下一瞬间,深坑之上的道士,呼啸而来壮汉,身披铁甲的男子身上,不约而同的散发出了凌厉杀机。
猎猎狂风席卷,杀意冲霄而起!
面对这样的气势,反而是林会然脸上淡定无比。
就如同之前在高州府一般。
风轻。
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