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赌吗？”
听到刘禅那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的话，杨修当场就放声大笑起来。
他是谁？
弘农杨修！
丞相府主薄！
大汉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而另一个呢？
乳臭未干的娃娃！
而且，他本能的明白一件事。
刘禅想要踩他的头博上位！
这在现如今的大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比如旁边那个偷橘子的家伙……
陆家很穷吗？
非要去偷袁术的橘子？
还有他们家明公那个小小年纪就称象的神童……
呵呵！
若是旁人，想明白了这一切后就一笑了之，但杨修还是忍不住问道：
“赌什么？”
刘禅回答道：“自然是琉璃鼎上铭文之真假！”
“赌注是什么？”
杨修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几下：“项上人头吗？”
刘禅摇头：“我家不缺这么大的夜壶。”
周围听到这句话的士人愣住几秒，旋即哄笑声不绝于耳。
杨修满脸懵逼。
这要是换做一个成年人，他早和对方决一死战了！
但刘禅不行。
这是个小孩子。
童言无忌。
做为一个成年人，他自然不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刘禅爱死了这种规则！
他脸上的神情愈发挑衅了起来。
杨修瞪着眼睛：“那你说赌什么？”
角落中的陆绩轻轻摇头。
毕竟这种事情他曾经做过，如今杨修已入彀中，无论输赢，都会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刘禅慢悠悠说道：“若我将琉璃鼎上的文字解析成文，你拜我为师！若……”
“若你解析不出，则你拜我为师？”杨修说完，满脸不屑。
毕竟他的身份在那摆着，刘禅可谓立于不败之地，无论输赢都获益匪浅！
周围士人皆露出了然的神色。
“你想多了，我已经有老师了！”刘禅满脸傲娇：“况且你也未必能教的了我！”
杨修皱眉，问道：“你老师？那是谁？”
刘禅仰起头：“家师姓黄，乃天下第一聪敏之奇女子！”
“女子？”
杨修愣住，满脸不屑的仰头笑了起来：“果然是个娃娃！”
大堂内，除了那些和荆襄士族有所往来的士人外，其余无不是杨修同款神情。
毕竟父权社会，女人在剔除了母亲这个身份外一无是处。
就为这个，也要赢的你们叫爸爸……刘禅同样不屑的冷笑几声：
“若我失败，则这些琉璃器都送给你！”
“你可瞧好了，如此多且精美之物，纵然器皿之上的文字毫无价值，单论其自身也当价值连城！”
杨修认同的轻轻颔首。
这一点他并不否认。
毕竟现在是东汉末年，一只四羊方尊大小的琉璃器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况且上面还有文字，这就越发凸显其价值了！
“既然公子如此慷慨，那杨某就却之不恭了！”
杨修满脸我一定会赢的样子。
“呵呵。”
刘禅冷笑出声，向上举起手掌。
杨修皱眉满脸不解，旋即恍然大悟，伸手和刘禅击掌为誓。
然后，刘禅在所有人的揶揄中，开始解读羊尊琉璃鼎上的文字。
“王曰：劼侄毖摄：亡承朕乡，余弗造民康，余亦敻穷亡可使。余一人无昼夕勤恤，湛圂在忧。余亦横于四方，宏乂亡斁，甚余我邦之若否，越小大命……”
……
陆绩缓缓走了过来，满脸不可置信。
在他旁边，是整个人开始石化的杨修。
虽然这篇《尚书》他从来没有听过，但他本能的知道这正是《尚书》无疑！
毕竟古人的遣词造句和今人迥异，旁人或许分辨不出，但对于他们这种经文传家，自小就研读各类经书的士人来说却不是难题。
问题是，琉璃鼎上的铭文他尚且读不通顺，刘禅这个奶娃如何能够办到？
这不可能！
同样的想法，还出现在那些旁观的顾、陆、张、荀等士族之人的心中。
与此同时，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念头。
买！
不惜一切也要买下这些琉璃器！
这上面的文字，将决定他们的家族能不能压倒别的家族！
刘禅继续抑扬顿挫，如数家珍。
他现在念的《尚书》原文，来自于另一个他留下的记忆。
那是大汉世界里的太祖皇帝从秦国宫室，以及挖了孔府后得到的书籍整理而成的正品《尚书》！
而在他们这个世界，那些文章要么就伴随着项羽的一把火而灰飞烟灭，要么就在岁月之中损毁，永久的消失不见。
毕竟孔府藏书用的是竹简和布帛。
所谓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只半年，说的就是干燥的环境，文物可以保存千年；封闭的水下，更利于保存文物，可以达万年；时而干时而湿的环境，最不利于文物的保存，顶多半年文物就会损坏！
孔府夹壁，就是那种不干不湿的环境。
所以，刘禅念诵的《尚书》，正是他们这个世界早已遗失的那部分！
至于杨修连读都读不成，这主要是刘禅用了一丢丢小技巧。
嗯，就是他在做模板的时候，让人将文字按照“璇玑图”的规则排序，故此只有他能读懂……
片刻之后，刘禅口干舌燥。
“水、给我水……”
杨修迟疑了一下，陆绩却一个箭步冲到糜芳面前，将满满一杯水递给刘禅。
刘禅一饮而尽。
“爽！”
他说完，昂起头看向杨修，一言不发。
杨修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正正衣冠，慢慢站到刘禅面前，在万众瞩目下准备行拜师大礼。
刘禅赶忙制止住杨修。
“我就是开玩笑的，我一个稚子，怎么能做杨先生的老师呢？”
杨修摇头：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
“孙卿曰，学莫便乎近其人……”
“公子不必推辞，请受杨修一拜！”
他说的孙卿就是荀子，只因为避讳汉宣帝刘洵，于是荀就变成了孙。
刘禅哪里肯依。
他忙不迭摆着手到处乱跑：“真没有这个必要……”
杨修慢悠悠紧追不舍。
周围的那些士人则满脸赞许的笑容满面。
这一刻，刘禅彻底明白一件事。
除开世袭的皇帝君主，名留青史者没有傻子！
杨修此刻追着他拜师的行为看似有些滑稽，但却无损弘农杨氏以及他自身的名声！
相反，杨修还会落一个虚心求学的美名！
当然了，刘禅的名声也会随之传遍大江南北……
总之，这是一次双赢！
糜芳无声笑笑，用手中的拍卖槌敲击出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抢了过来。
“现在，我们可以进行拍卖了吗？”
……
ps：刘禅念诵的《尚书》是清华简，就是号称太史公也没有读过的那个版本，直接证明了古代流传的《尚书》有部分系同人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