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孔明！”
“枉我和他抵足而眠半月有余！”
庞统摇着头，满脸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作为和卧龙齐名的凤雏，他自然知道诸葛亮明知刘禅天资过人，却闭口不谈，也不说自家媳妇做了刘禅老师这件事究竟是安了什么心……
毕竟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人生之志无非是遇明主而辅佐其成就大业，遇良才美玉而倾囊相授胸中所学！
如今，被人抢先了！
这一刻他心中有些懊悔。
嗯，就是如果他没有在江东蹉跎岁月，而是早早投奔了刘备的话，那么是不是他就能抢先一步成为眼前这块璞玉的老师？
然而木已成舟，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庞统轻叹，望着刘禅说道：
“既然略懂《论语》，不知可否听过这句话？”
“子谓仲弓，曰：犂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刘禅点头：“听过。就是孔子对仲弓说：耕牛生的小牛犊长着红色的毛皮，两角整齐，虽然不想用来当祭品，山川之神难道会舍弃它吗？”
庞统有些吃惊，没想到他随口一言刘禅就对答如流。
这让他越发“恨”起了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卧龙夫妇……
他叹口气，问道：“那你可知此言究竟何意？”
刘禅迟疑着要不要告诉庞统这句话其实是后人，也就是两汉儒生臆造，并非孔夫子原话……
毕竟《论语》本就是孔子的徒弟整理而成，内里必然夹杂着整理着的私货，十哲和七十二贤可以，两汉的儒生自然也可以……
另一边，张苞问邓艾：“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邓艾点头。
关兴也凑了过来：“说说呗。”
邓艾想了想，解释道：“仲弓即冉雍，冉雍的父亲出身卑微且品行不端，但是冉雍却未受其影响且很有修养，孔子对冉雍有着很高的期望。”
“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贫富无论贵贱，人人都可成为英才。”
虽然邓艾有些结结巴巴，但庞统却眼前一亮。
他三两步走到邓艾身边，满是好奇的询问道：“你是谁？”
邓艾躬身行礼：“在下棘阳邓艾。”
“邓？”
庞统轻轻颔首表示赞许。
但也仅此而已了。
毕竟邓姓不是什么有名望的大族，庞统作为士族一员，自然不会和他多说什么。
他扭头看向刘禅：
“孔子的这句话固然是这个意思，但也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耕牛需皮红而角正。”
“此地虽有好牛，但水田居多，牛行其中则蹄掌容易腐烂。”
“我乃膏粱子，但孔明却躬耕南阳，如何会不知牛耕胜人耕十倍？”
“然非不为，实不能也！”
他说完，脸上显现出扳回一城的神情，羽扇摇动的也格外轻松惬意。
站稳了，我要开始装逼了……刘禅先是拱了拱手：“谨受教。”
庞统颔首还礼。
刘禅笑吟吟又说道：“只可惜凤雏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终究是不辨菽麦……”
庞统愣住。
张飞却敲了敲刘禅脑袋，站在他面前看向庞统说道：“小孩子口无遮拦，先生莫怪……”
毕竟“不辨菽麦”这句话的杀伤力不亚于后世的“何不食肉糜”……
庞统摇摇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虽然这么说，但这并不妨碍他心中对刘禅的好感-10086……
刘禅从张飞大腿后面探出脑袋：“我说的没错啊，凤雏先生确实对牛的了解很浅薄鸭！”
张飞皱眉。
庞统挤出笑容：“还请公子教我。”
刘禅摇头：“教不敢当，我今日所言一切，皆是为了造福天下黎民百姓罢了……”
庞统轻轻颔首，示意刘禅继续说下去。
“先生所言之牛乃北方牛，北方多旱田，所用耕牛自然没有蹄掌腐朽之忧，然南方还有一种牛，名为水牛，皮毛黑而角大，夏日时甚至能在水中潜泳！”
刘禅边说，边在自己的头上比划着水牛那种夸张的大角。
“能在水中游泳，还担心烂蹄子？”
“有牛，为何不可牛耕？”
庞统微微愣神。
那种牛他好像有印象！
不过只是用来拉车或者骑乘，以及用来制作军械之物，比如牛角牛筋用来做弓，而牛皮则用来制作甲胄。
耕田？
好像还真的没人用过！
所以，不妨试试！
反正也不浪费什么！
庞统点头说道：“公子既然言之凿凿，那么我等就眼见为实好了！”
他边说，边吩咐身边人去县中厩舍找一头刘禅说的那种大角牛。
关兴有些好奇。
毕竟耒阳县人口不足五千，难不成还有官方厩舍？
许是看出了关兴的想法，庞统笑着说道：“耒阳虽小，然各项齐备，蓄养马牛之吏也是有的。再者，纵然县中没有，百姓家中也能找出那种牛！”
“荆南虽然荒僻，但却未经战乱，论起富足来说比中原不足，但比南郡江夏要好上很多。”
片刻之后，一头屁股后面烙有官印的硕大水牛出现在了庭院。
“哇！”
关小妹惊呼出声。
毕竟水牛的个头要比黄牛大上不止一圈。
关兴皱眉问道：“如此庞然大物，该如何驾驭？”
邓艾在他身边解释道：
“看到牛鼻子上的木环了吗？只要用绳索穿入木环，阿斗这样的幼子也能牵着牛到处乱走。”
“《春秋》有言，使乌获疾引牛尾，尾绝力殚而牛不可行，逆也；使五尺竖子引其棬，而牛恣所以之，顺也。”
“棬者桊也，就是那个木头环。”
关兴满脸茫然：“这是《春秋》上的吗？我怎么没读过？”
邓艾解释道：“嗯，那是《吕氏春秋》……”
关兴：“……”
邓艾咧开嘴笑了一下，脸上满是恶作剧成功的快乐。
庞统看向刘禅：“牛有了，又该如何架犁呢？”
刘禅默默伸出两根手指：“莫非先生不知，牛耕需三人二牛？这里只有一头牛，如何耕田？”
庞统闹了个笑话，赶忙让人再去准备。
刘禅却摇了摇头说道：“此地施展不开。我看城外有不少已经收割后的农田，咱们去那里试试吧。”
毕竟这年月耕犁的犁头质量参差不齐，而没有经过开垦的土地中有着大大小小的石头，犁刀在两头牛的牵引下一旦撞击到石头上，很容易直接折断。
而熟地则不然。
那里全是松软的土地，自然不会损坏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