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息的时候，牧云开口了。
此时的他面色苍白，整个脸上全部都是汗珠。
这么多年，牧云也算是经过不少的大风大浪，甚至可以说见过了不少的生死，但从未有一次如同现在这样的紧张。
不仅是牧云，司马承等人十二人同样是如此。
若是在以往，他们做多就是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但这一次不一样，他们押上的是自己的信念！
“赌！”
当这个字，艰难的从牧云的咽喉中冒出来的时候，天景帝整个人嘴角再也忍不住上扬起来了。
他很清楚，自己或许这个皇帝不是做的很好，尤其是这些年很差，但他看人一向很准，对人性的洞察，更是超乎想象的精准。
“很好！”
显然这正是天景帝想要的答案。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牧云强行稳定自己的心神，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若周铮真的选择了皇位，他当然也怪不上周铮，毕竟这是正确的选择，也是应该的选择。
可只要得到了这个答案，他和在场的十二人，都会选择自尽。
因为自己的信念崩塌了，但是他们还是相信周铮会带着整个大周走向一个新的高度。
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世人都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仅此而已。
不过牧云更是清楚天景帝的性子，他这人可以输，但是绝对不会选择这么轻易的输。
所以在牧云看来，天景帝一定没说完，他还有后手。
但此时对于这所谓的后手，牧云倒是并不在意，他已经答应了那个赌约，甚至暗中已经将自己的命运都搭进去了，如此一来的话，其他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太在意。
“你倒是聪明人，若不是因为周铮，若是你一直跟着朕，该多好啊。”
见到牧云如此的聪慧，天景帝也有些恍惚和惆怅，曾经这个人可是对自己忠心耿耿啊。
“很简单，你们若是赢了，周铮兵不刃血，接管大周，一切皆好。”
“所有人都不用死，甚至天下都是会最快的速度重建，朝堂也是最快的速度运转。”
“但是你们都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有赢就一定有输。”
天景帝坐在龙椅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
他的声音很淡，也很缓，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天景帝越是如此，众人心中越是不安心。
他们不相信，输了会如此的简单。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他们比谁都清楚，若是自己不赌，那么最糟糕的局面就是很多人都会死。
自己若是赌，输了的话，大不了就是自己被杀，再多一些自己被诛杀九族又何妨？！
他们都是心存国家，心存社稷，心存百姓，所以自然不会那么的在意自己的身家性命。
至少，如此还可以留下一个不错的身后之名。
然而，不知道为何，牧云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一时说不出来，可事实那就是如此。
“很简单，你们输了，朕也不要你们的性命，朕甚至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和伤害。”
“但，真要你们做一件事情。”
天景帝轻抿一口茶后，慢慢放下自己的茶杯，而后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淡淡的开口。
一件事情？！
牧云和司马承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意外。
能够让天景帝都搞不定的事情，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能够搞得定。
不过两人都没有继续开口，而是在等着，他们知道天景帝自己一定会主动说出来的。
至于是什么，他们等一等就知道了。
“朕，要你们十三人，从此以后，都跟着朕。”
“就住在这深宫中，处理一些朕的杂事琐事，以及传递和周铮之间的消息。”
天景帝慢悠悠的开口，只是这番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甚至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天景帝这是明确自己不会在当皇帝，而是会直接成为太上皇。
他不会在执掌天下，也不会过问朝事，但一些祭祀也好，一些仪式也罢，甚至还有一些私事，都需要有人照顾。
他不要宫女，不要太监，只要他们十三人？！
甚至他专门提及了一点，让自己等人要负责他和周铮之间的对话沟通。
这显然是让他们不能进入朝堂，但却要随时出现在周铮的跟前。
这到底是什么变态想法？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狠毒心思？！
这到底又是有什么样的目的？！
他们呆滞在原地，可牧云的拳头却紧握了起来。
这里面，他的年龄是最长的，显然是看出来了天景帝真正的打算和想法。
他就是为了恶心周铮，就是为了让周铮从此以后生活在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以及后悔之中，就是要用这样不起眼的方式，不断消耗着周铮的心神，让其无限的惭愧和自责。
这样的方式，不可谓不狠，甚至是杀人诛心之法。
呼呼呼！！！
厚重的呼吸不断从牧云的身上传来，他面色有些狰狞，他望着天景帝，眼神中全部都是不可置信。
“那，可是您的儿子啊。”
牧云第一次在天景帝的面前提出两人的关系，是因为他确实无法想象这样的情况就活生生的发生在眼前。
更无法理解，世界上有这样的父亲。
天景帝既然都愿意将皇位让出来了，为何还要如此做事情。
见到自己的心思被拆穿，天景帝不仅不怒，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他可不在乎这十三人在自己身边到底能够起多的作用，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恶心周铮。
世人都说周铮远超自己的能耐，可是在天景帝看来原不是如此。
自己确实有些地方可能没做好，但论心术，周铮还比不上自己。
就是要告诉周铮，自己是他老子，一辈子都是他老子，永远都是他老子。
就是要让周铮知道，他赢得了皇位，却输了人心。
他打了胜仗，却困住了自己的本源。
他执掌天下，却掌控不了自己内心的自责。
他就是要看到周铮陷入无尽的内耗之中，就是要看到他的痛苦不可自拔。
当然若周铮终有一天忍不住要将牧云等人斩杀，那也是可以的，如此一来，周铮就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了。
自古帝王无真情，唯有如此才能治天下。
他就是想让世人自己，自己没做错，自己的选择和做法，换成任何一个帝王都是会如此。
他周天不过就是运气不好罢了，仅此而已。
但要让他周天认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见到周天如此近乎癫狂的样子，牧云整个人都有些颓废，他紧咬牙，若真是如此，惩罚的何止是周铮，还有他们。
天景帝就是让他们知道，他们的选择是错误的，他们的认知是错误的，并且用这样方式不断地消磨他们的意志。
他们当初连生死都扛过来了，但此时所有人都垂头丧气，满目绝望。
他们一方面希望周铮选择自己，一方面又希望周铮能跟兵不刃血登上帝位重建大周。
可所有人都知道，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而他们更知道，自己一定是会被抛弃的一方。
但现在，天景帝甚至就是让自己身死这件事情，只怕都不会轻易允许。
“对了，愿赌服输。”
“你们若是输了，就要接受这样的代价，而不能自寻死路。”
“若是那样的话，这个赌约就没有意义，甚至你们也配不上自己骨子中的那一抹骄傲，更对不起读书人三个字。”
仿佛是洞穿了众人的想法，天景帝继续补充。
而这句话，无疑是彻底断了他们所有人的后路。
此时众人紧咬牙，他们面色微微一变，眼眸中全部都是不可置信。
他们迟疑了，踌躇了，更是想到真的出现了那样的情况简直就是莫大的悲哀。
他们不愿意如此。
可当他们目光落在牧云有些孤寂的背影上的时候，却愣在了原地。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牧云此时比起他们更加的难受。
毕竟，他可是周铮的启蒙老师啊。
可刚才天景帝甚至连最后的退路都给他们堵住了。
不让他们死，让他们活下去，让他们信守自己的诺言。
让他们用自己的活着和在周铮面前不断出现的方式，来恶心周铮，来折磨周铮！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好！”
可终究，牧云还是答应了。
他很清楚，这件事情，一旦自己答应了，就没有选择了。
可若是自己不答应，他便是历史的罪人。
然而，牧云的这一个好字，仿佛是消耗干净了他所有的力气一般。
面色苍白，整个人颓废到了极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