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九月二十九，中秋。
晨练结束后的小贾，匆匆吃了早饭，拎着早已准备好的礼盒，去了隔壁老王家，既然泡他家闺女，就不能不懂礼数。
昨晚回来的晚，秦淮茹那时已经睡下，今早自己打招呼，人家也没理他，做好饭就径自上班去了，本想着交代一下，让她今晚把四合院那边的几个人，早点接过来的，可迎接自己的，是一张冷漠的面孔。
这女人的心情，就好像江南三月里的雨，时而有晴时无晴。
王海东见到他时，像是刚起来，还能微微闻到些酒气，面色也有点古怪，好像一副不想多话的样子，和他平时见到的老王颇有些不同。
小贾不是那种没眼色的人，放下中秋礼，说了两句吉祥话，就起身告辞，出了王家大门。
老王也没有留他的意思。昨晚酒后失德，今天一大早，面对人家儿子，还是来给自己送礼的，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问那小子，是来感谢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自女人走后，一晚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才小寐了片刻，此时的精神头还有点萎靡，和昨晚的龙精虎猛判若两人。
现在冷静下来，脑子里各种念头在盘旋交织，有懊恼、更有得意，却唯独没有一个犯了错的男人该有的担心。
从那小子清早跑来献殷勤，就可以看出，女人显然没有对儿子说什么，以往的接触，他就觉得对方是个聪明人，果不其然。
酒是色媒人，老王决定今天中午戒一顿酒。
和很多学校一样，红星中学这个学期的教学，一直也不太正常，大多数情况下，上午是文化课，下午是劳动实践，其实就是放羊。
在这所学校里，不论个人教学水平究竟如何，只要是人品评价大致过得去的老师，小贾的态度都很谦恭，让很多久闻其名的老师，对他抱有比一般学生更为亲近的好感。
名人效应加持之下，在学校的日子，虽不说如鱼得水，倒也轻松愉快。
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向班主任请了个假，下午他不准备参加所谓的实践了，学校里名义上的学工学农，不过是在校办厂子里打义务工，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
杨老师对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不是因为小贾优异的学习能力、和超越年龄的赫赫声名，主要是人家孩子懂事的让他心疼。
开学的时候，贾梗同学就送来两幅画作，说是请老师鉴赏惠存，一幅是他自己的，另一幅是央美吴作人先生的，都是难得的精品。就在昨天中午，小家伙还专门跑到家里，送上了中秋月饼和两瓶美酒，这样尊师重道的学子，哪个老师不爱。
别说是他老杨，你看从年级主任、到书记校长，谁不对这学生刮目相看。
和那帮子只知道闹事的混账东西相比，给小贾同学开点方便之门，怎么了，不服气你来咬我。
出了校门，小贾回了趟四合院。
家里的饭已经做得了。饭桌上，两个妹妹在学校里的趣事，张老太嘴里四合院的八卦，都是小贾放松心情的佐料。
若是秦淮茹不冷个脸就更好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很短，等秦淮茹收拾好碗筷，已经差不多到上班时间，出门的时候，儿子却意外的跟了上来。
妹妹们的接送，现在都是张老太的事，小贾不用操心，在给老太太交代好晚上回那边吃饭之后，准备回后海家里，和秦淮茹正好顺路。
见秦淮茹仍是一言不发，小贾有点好奇，这两天没得罪过她呀，这是抽哪门子风，得了，顺着来吧。
对小贾的刻意讨好，秦淮茹的脸色却始终没有松动。
从昨晚到现在，她的委屈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好心帮忙却被无情碾压，那个醉鬼，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她，强壮而有力的男人，是自己这个小女人能反抗得了的吗。
这儿子，嘴上说的多好，会给自己撑腰，可真需要他帮着的时候，跑哪去了，都十一点了才回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管小的大的。
还有那个隔壁老王，平日里也是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样子，蛮横起来就像个悍匪，果然是当兵的出身。
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好东西。
最不是东西的，就是眼前这个儿子，竟然想让人家给他做爸爸，这是以母求荣吗，非但坏，而且无耻，不想理他。
直到进了少年宫大门，秦淮茹也没给小贾说过半个字，更别提好脸色，让他在风中凌乱，也不知道为的什么，这还没完没了了。
难道是来事了，量比较大？不像。
对想不通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抛之脑后，小贾迈开步子回家。自家的书房里，还有一幅许了人的《伟人去安源》，没有画好，不能再拖了。
晚上的中秋小宴，不光有贾家的老老少少，西邻的金兆蓉、老靳、王账房、老刘两口子，下午就过来帮着操持了。
小贾在完成画作之后，也到厨房搭了把手，那娴熟的动作，倒让老刘多了几分好奇。
他可是听老婆招娣说过，这位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秧子，从来没下过厨房，而现在见到小贾的一番身手，让他觉得向来看人很准的老婆，这回是走眼了。
在晚间的餐桌上，秋天的累累硕果，让人垂涎欲滴，丰盛的菜品，令人回味无穷，只是气氛却一直有点清冷。
举目一轮明月，相思自古难言。
老贾家两代孤寡，守着三个没长大的孩子，隔壁的这几位，也是身世伶仃，大家强作欢颜罢了。
在众人要告辞离开的时候，小贾把金兆蓉请到了书房，拿出个档案袋，交给了她。
金兆蓉打开，里面是十几张尺寸不一的照片，看到照片里那女子的样貌，金兆蓉瞬间泪水布满了脸颊。直到小贾说人过得还好时，她才从哀伤和思念中，渐渐缓了过来，继续听对方说下去。
照片里的女子，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妹，叫金兆丽，四十年代末“百乐门”大名鼎鼎的金大班……
一个多小时后，小贾送金兆蓉出门，老人向他郑重地说了声谢谢，才向回走去，一直陪在身边老靳，则向他微微俯了下身，跟在金兆蓉身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