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是第三夜!
临近破晓。
“啊!”的一声惊呼撕破长空的黑。
犬吠着。
“石少奶奶死了!”
“死了?”
“死了。”
“什么时候到事?”
“就在刚刚。”
“怎么死的?”
“不知道,死的很凄婉,裸露着身体,有人说是被石少爷杀的,有人说是被奸杀的,太惨了。”
“这种女人需要奸杀?”
“石少爷真是可怜人。”
迷雾,谜一样的深林。
两个人谈论着穿过深林,向江边的亭子走来。
在灯笼的照耀下,前路依稀可见。
年老一点声音继续道:“会不会和麒麟花有关?”
年少的也问道:“麒麟花?”
年老的道:“对。”
两人走出深林了,在雪地的反光下,依稀可以清晰地辨别得清楚,那老人正是沙三爷,少年是有间客栈的伙计。
沙三爷抽着旱烟,整个亭子里都是旱烟味道。
亭子里有个人在等,一个手拿宝剑的高壮的中年人。
“三师哥,你来了?”
那人正是萧十三。
沙三爷道:“十三弟!”
萧十三道:“师哥,麒麟花丢了。”
沙三爷大惊失色,道:“丢了?昊儿呢?”
“爹!”
一个人从林边走来,扑通一声,跪到在沙三爷面前。
沙三爷上前就是一巴掌,道:“你个好色之徒,你误了大事啊。”
石昊,原来是沙三爷和王夫人的私生子!
这一切,萧十三面不改色,很显然他知道缘由,否则也不会传授十三剑。
倒是那个伙计吓得不轻,倒退两步,道:“爹,这是?”
沙三爷牵过两个年轻人的手,放到一起,道:“没错,你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那伙计叫沙明,长于石昊,故为兄,石昊道:“兄长!”
沙明握住石昊道手,激动地道:“弟弟。”
“精彩,感动。老衲都要流泪了。”
梅林里走出一个和尚,手拿一串佛珠。
几人一惊,没来得及说话,那和尚大叫:“既然来了,尊驾也现身吧。”
此时亭子的柱子上跃下一人,正是辛里。
辛里哈哈一笑,道:“在下追逐麒麟花下落,实在无意冒犯。”
沙明、石昊围住辛里,沙明道:“既然尊驾已知道了事由,那尊驾必须得死!”
辛里道:“死?我好怕呀。”
石昊道:“辛里,五日后你必死无疑,现在就让你神奇一回。”
辛里笑道:“这位不知该叫石头好呢还是沙子好呢?哈哈哈,怎么越来越小啊。”
石昊被讥讽,恼羞成怒,一套十三剑就像辛里招呼而去。
辛里又自己做了一柄竹剑,飕飕几声,石昊道肩部已经被刺了好几剑,若非辛里手下留情,此时他已经饮恨。
“你就是新晋武林第一快剑的辛里?”
无形的压力压过来,剑气,是剑气!
萧十三对自己的剑法向来自负,枫叶先生道排名里被阿飞的竹剑超越,这些年阿飞隐退江湖,他早就想找这个阿飞的传人一决高下了。
辛里道:“萧家十三剑!”
这一剑看来不得不接,这一剑必须接,这一剑,他也很想接!
静,大地如尘封了一般的静。
剑气潇潇,雪花瑟瑟。
这一刻仿佛看到了大江大河,看到了所有秋天的落叶。
琴声,月下的琴声。
此时没有月,但琴声是有的。
就在山崖边凉着灯的屋檐。
琴声幽幽的传来,穿过林,穿过雾。
辛里仿佛都看到了雪儿的倩影,她那双纤纤玉手划过琴弦的优雅。
是的,是雪儿!
这一剑气吐如虎,悲鸣九州。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好一个李太白,好一个侠客行。
辛里解下腰间酒壶,咕咚咕咚几口,吟诗而动。
时而快如闪电,时而恍如隔世,时而骤风急雨,时而零点疏星。
那身姿更是无尽潇洒。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随着“经”字落音,一柄剑已经插在萧十三的咽喉,一柄竹剑,一柄翠绿的竹剑,甚至都挂着两片没有剃干净的竹叶。
血,留在雪地上。
琴声戛然而止。
黎明前的夜,更加的黑暗。
就在此时,沙家三父子也齐齐地攻向辛里。
辛里杀得萧十三,意犹未尽,此时送上三颗头颅,宛如就是屠夫看到了菜板上的肉。
杀意起,杀人难免!
雪染的竹剑,依旧是竹剑,而且更是一柄剑!
“沙三爷,你带我来此地,也不是为了助你们尊主的吧。”
辛里沉声道。
沙三爷道:“非也,我才是尊主。”
辛里道:“此雪谷之中,恐怕不止你一个想做尊主吧?”
沙三爷道:“没错。”
辛里道:“所以,今晚,在下是在劫难逃了?”
沙三爷道:“至少今晚你不会死。”
辛里道:“我知道。”
就在此时,远处雪儿的灯谢灭了,想起几声噪声,便不再有动静。
沙三爷傲慢地道:“我奉劝阁下束手就擒,如此,我可考虑这几日我就让阁下与贵夫人关押在一起,否则,贵夫人可要受些皮肉之痛了。”
辛里道:“卑鄙!”
一剑就刺破了石昊道咽喉。
石昊不信的看着沙三爷,也许他是在期盼着这个父亲会救他。
然而,一切都晚了,生命只有一次,纵是此时从林中涌来十几个救兵,但石昊,他永远活不回来了。
沙明大叫一声,“纳命来!”
但光放狠话没有用,大嗓子杀不了人。
剑气潇潇,再一剑,沙明的咽喉又是一个洞,沙三爷道两个儿子,仅仅一眨眼功夫,就都没了!
沙三爷道眼里没有悲愤,只有恐惧。
因为辛里只要一剑,就刺破了他的烟枪!
他知道,下一剑就会刺破他的喉咙。
他今天还没洗澡呢,他不想这样臭烘烘地死去,他知道他死去了,没有人会收他的尸。
他甚至后悔今天为什么没有洗澡了。
然而,生机,他看到了生机!
当林中人涌来当菜叶是,他想到的不是为儿子报仇,而是逃跑!
他显然低估了辛里的能力。
那些人群,确实也像切菜一样,一剑倒下一片,如同烤串。哀嚎着,鬼哭狼嚎着。
辛里看准林雾中逃跑的沙三爷,急忙甩开几个小喽啰的纠缠,一跃而起,挡住了他的去路。
此时林中响起悠扬的笛声,辛里在时空错乱里,有幸在长安听过一回。
听着笛声,仿佛看见了六百年前的盛唐。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那盛况,如今想来,犹如一场梦。
故乡的月让人寻寻觅觅,故乡的歌令人魂断天涯!
笛声止,走出一个玉面书生,一声紫衣,浩气凛然。嘴里念着一首古诗——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洛阳玉郎君?”
“不敢。”
沙三爷忙着打招呼,玉郎君更是彬彬有礼。
此时众人又将迅速赶来,围追堵截着,整个雾林深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是人。
玉郎君道:“据枫叶先生所述,阁下的剑法是最快的剑?”
辛里道:“也许是。”
玉郎君道:“也也许不是。”
说话间,他已经动手,玉笛就是他的武器!
玉笛除了吹奏,还能杀敌,不比这世上任何一件武器差,甚至更加致命!
辛里直觉剑上面软软,使不出劲,一剑舞出,那种无力感更是越来越重。
辛里干开始以为是对方功夫古怪,但越觉越不对,此刻他明白,他中了毒,梅花钉,一颗梅花钉无声无息地在迷雾中偷袭了他,就在笛声响起的时候。
辛里倒下了。
他看见了玉郎君豪气荡漾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森森的笑,恐怖的阴森。
“玉郎君好手段。”
沙三爷恭维道。
“是我师傅的手段高明。”
“是,是,梅先生手段高明,玉郎君也是手段高明。”
沙三爷点着头,还是谄媚道。
玉郎君道:“银子准备好了吗?”
沙三爷对林中的人群叫道:“抬上来。”
四个人抬着两箱沉重的箱子,慢慢悠悠地从林中小路而来,箱子太重,以至于他们的脚印都深深的印在雪地上。
“十万两,全在这儿!”
沙三爷指着两个大箱子道。
玉郎君淡淡一笑:“还是沙三爷阔绰,大手笔。”
沙三爷道:“合作愉快!”
玉郎君道:“合作......”
玉郎君打开箱子的一刹那,剑光起,剑气弥漫了林中的雾。
玉郎君死了,一把刀,一把七寸长的刀砍下了他那玉面郎君的头颅。
那人是从箱子里走出来的,他的刀很快,只要快,玉郎君就没有机会下毒。
“我,只要一箱。”
那个刀客扛上刀,四个壮汉一起抬起那一箱财宝,准备向林中走去。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林中的雾更加的大,雪还是紧密地下着。
突然流星闪过,所有人都以为是旭阳东升了,因为那光芒实在太耀眼,如流星一般。
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不是旭阳,是夺命的刀,飞刀!
那个人是那个刀客,现在,他不是刀客了,他只是一个死人。
“我只要你的命。”
雾林的小路,一个青衣女子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比玉郎君玉面百倍的玉面郎。
后面走着一个娥罗多姿的白衣女子,曼妙身材,只是面带面纱。即使如此,也足见是个十足美人。
沙三爷瞧得慌了神。
此时,那个一直静观其变的和尚双手合十,走到那个箱子前,道:“若老衲没猜错,此间还有一人。”
箱子里确实是一个人,但是是一个死人,醒娘!
醒娘死了,死在这个木柜箱子里。
风骚一世的醒娘,死得这般籍籍无名,这般奇异。
梦雪到底还是啜泣起来,但她还是没有去看她,他径直走到辛里身边,扶他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