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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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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吃人的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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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人愿意给你讲道理,那这个人应该坏不到哪里去,虽然我们都听厌了道理。 但是,好人就真的比坏人好吗?不见得,有时候坏人对你的帮助比好人对你的帮助更大—— 肉铺从来不打烊。 说是肉铺,但它不单单卖肉,它其实还卖包子。 有人不喜欢包子,爱酒如命,所以它还卖酒,当然有了酒,所以才还卖酒菜;喝了酒,就要睡觉,所以当然要有客栈。 没有一个店的生意兴隆是因为老板的喜欢。 然而,这些只是肉铺的开胃菜。 肉铺包子店除了正经生意,不正经的生意更加谋利。 最主要的就是贩卖消息! 这才是它的收入来源。 金钱帮的盈利模式,二十年来梦家就靠着这个做大做强。现在,一切都落入金钱帮的手里。 所以,要家旺财旺,家中不能内讧。 这是松井一郎悟出的道理。如果他的胞兄没有死,他一定会每天给他磕个头,请个安;两兄弟团团结结,共享富贵,共创历史。 可是,现在他的哥哥已经死了,他甚至都不想给他报仇,不想给他烧一张冥币,他甚至都觉得他的哥哥死得好,所以,他要跟杀他的人联手。 他,没有一丝丝仇恨,他的心里装着鸿鹄般的大志向! 他只对一张张银票感兴趣,尽管那票子没有东瀛文,但他依然爱如命,他为了这些票子,甘愿去死。 他甚至都给后人交代了,等他死的那一天,一定要用这些票子把他火化! 因为,他实在是太有钱了,也太爱钱财了。 他的指纹都因为数钞票磨碎殆尽了,所以,若有一天,他落魄了,他都可以去做个杀手,没有人能查找出他的拓印! 然而,今天,肉铺来了一个奇异的客人。 没有人在夜深的时候还能吃这么多东西,这时候正常人应该都在暖被窝里睡觉了。 那客人长得不是很高大,他全身的精华部分都聚集在了肚子,他的肚子像一个饭桶,所以别人称他为酒囊饭袋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生气。 他甚至以为,那是一种褒奖。 直到店小二告诉他,道“客官,已经没有肉了,全卖完了。” 他才愤然起身,道:“这时何道理?怕爷爷我给不起钱啊?” 说着翻遍了全身,居然掏不出一点碎银来。 他一摸肚皮,嘿嘿傻笑。 这时他已经吃完了最后的七斤牛肉和三罐酒。 店小二为难地道:“客官,真没肉了,况且,你这......囊肿也羞涩......” 那客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从背后掏出一把黑黝黝的刀,那刀仿佛是被人拦腰折断了,只剩下半截不到。他把刀往桌上一放,豪迈地道:“这刀你拿了去,当是酒钱了。” 店小二鄙夷地看了一眼,摇摇头道:“客官,你这一柄断刀,能值几个钱?” 那客人抹一抹肚皮,道:“我身上就这样值钱东西了。” 店小二怒骂道:“莫非?客官是想吃霸王餐了?” 听小儿那么一说,四处角落都站起人,乌泱乌泱往那怪客这边压过来。 那客人求饶起来,道:“小哥,我跟你店家是多年的老朋友,你就叫他来一下,说王一来找他了。” 店小二一脸不耐烦,道:“你说见就见?给我打?” 那客人手捂着头,被那一群店员、厨子拳打脚踢,像皮球一样扔来踢去,就是不愿意撒开手里的半壶酒。 “铛”一声,酒壶摔在地上,酒洒了一地,那客人躺在地上舔起地板来。 店小二一见,瞬间痛快起来,一边骂着,一边拳打脚踢。 他把这些年在老板哪里受的委屈都在这个倒霉客人身上发泄了,他觉得很爽,很幸福。 一个厨子觉得事有蹊跷,就去向店家禀报,此时店家数钞票累了,躺在一堆钞票里睡着了。 “掌柜的!” 店家呼噜声如牛。 “掌柜的!” 那厨子做了一个抽他的动作,然后又唤了一声。 松井一郎眯着眼睛,把厨子上下扫了一线,不耐烦地道:“什么事情?” 厨子一顿,紧张得说话也有些结巴了,道:“有......有人闹事。” 松井一郎道:“何人闹事啊?” 厨子道:“有人吃霸王餐。” 松井一郎一边又迷迷糊糊地数钱,一边迷迷糊糊地安排任务,道:“那把他剁了做包子,抵饭钱。” 厨子道:“掌柜的,他说是你老友。” 松井一郎道:“老友?何名何姓啊?” 厨子道:“王一。” 松井一郎霍地站起来,问道:“谁?” 厨子道:“王一。” 松井一郎不可置信的脸色,再次问道:“王一?” 厨子道:“是的,拿着一柄黑黝黝的断刀。” 松井一郎问道:“人呢?” 厨子道:“大厅。” “王兄,王兄,失敬失敬!” 当厨子带着松井一郎到餐厅时,王一已经被那店小二一众人打得七窍出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见掌柜真的认识此人,而且好像关系真的非同一般,店小二傻眼了,此时的他真的肠子都悔青了。 “客官,我......我真的有眼无珠,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那些参与打人的厨子、店员也都跪下来,道:“大爷,饶命。” 松井一郎呵道:“你们这些人,真该死。” 王一大手一挥,哈哈笑着从灰尘里爬出来。刚才还奄奄一息,这一会儿功夫就神采奕奕了。他把一只手搭在松井一郎肩上,道:“没关系,都是下人嘛,何况我也是想吃个肉而已。” 松井一郎道:“吃肉?好好......”然后对着那些厨子道,“干紧去做啊。” 一个厨子道:“掌柜的,肉已经用完了。” 松井一郎大叫道:“用完了,不会去买啊?要我教你?” 王一淡淡一笑,道:“不用,松井兄店里不是有白肉吗,来五斤白肉就行。” 松井脸色微微一变,对厨子道:“快去啊!” 厨子没有动,半晌一个厨子才道:“白肉也没了,今天客人实在是太多了。” 王一淡淡一笑,轻松地道:“这里不是有那么多白肉吗?” 顿时,屋里异常的安静,众人脸上都写满了死亡的惊恐。 松井一郎背着手走在人群中,就像在挑一只羔羊,马上要做一个烤全羊似的。问道:“王兄,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王一还是淡淡一笑,道:“最好不要太肥。” 那些胖子都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面露喜色了。 松井一郎挑出几个肥的,道:“你们没被王爷选上,到一边面壁思过吧,下次给我争点气。” 那几个人齐刷刷行礼,道:“对不起,王老爷,没能服务到你。” 那几个胖子走到墙角,面壁思过起来。 松井一郎背着手,手里就拿着那柄柳叶般瘦的剑。剑尖在地板上划出一道火星。徘徊了一阵,道:“王兄,还有什么要求?” 王一道:“最好不要太高,否则肉就不太紧。” 此话一出,几个矮小的都面如死灰,然而几个高个子都快要欢呼雀跃了。 松井一郎挑出几个高个子,怒骂道:“人大无用,也去面壁思过吧。” 那几个高个子弯着腰,那个打人的店小二也在其中,他已经窃喜了,然而只得装作很惭愧似地给王一道歉,道:“抱歉,王大爷,没能给你服务。” 现在人群里只剩下五个面如死灰的人了。 他们都低头沉默着,呼吸都凝固了,感觉呼吸大一点就被选上一样。 松井一郎哈哈一笑,道:“你们几个倒是不枉我一番调教,来,开心一点,你们的光荣时刻!” 见众人面如死灰,松井一郎仍然哈哈大笑,道:“开心一点,愁眉苦脸的,等一会儿肉就不好吃了。” 这个“了”字是桌子上发来的,因为松井一郎的头颅就搁在桌上,脸上的笑容都还在。 忍术? 忍术在快刀面前根本就没有用。 快刀王一! 大刀王力的次子,王彩霞的弟弟,东瀛人是他的杀父仇人! 松井一郎道身体还没倒下,王一帮他保持了站立姿势。 “你不就又瘦又矮又爱笑吗?”王一淡淡地道,然后转向那群人,道,“你们几个,把他顿了,我只要精肉七斤,其余的给你们,算是酒钱了。” 那几个人死里逃生,虽然害怕,但哪敢违抗命令,店小二最是积极的,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立功的表现,因为他发觉,这人来历绝不简单。 店小二这种职业性质的人最会察言观色了。 “今夜无月,酒肉却很香!” 一个坐轮椅的俊秀青年,自顾自把轮椅推到肉铺里来。 王一没有看他,自顾自吃着肉。 他的吃相实在是不雅,但他的人就不是一个很雅的人。 “飞刀传人也好这一口?” 王一还是没有看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林浪道:“在下只是好酒。” 王一道:“你知道,这里的酒不好喝的。” 林浪道:“我知道。” 王一问道:“你知道?” 林浪道:“我知道,喝这里的酒本钱太大。可惜,在我看来,越贵的酒就越好喝,所以,我来了。” 王一这才看向他,道:“请吧。” 林浪喝下一杯酒,叹道:“果然好酒!爽快!” 王一拿眼睛瞟了他一眼,道:“现在你已经不能后悔了。” 林浪道:“后悔的事,我从不做。”说着拿着一壶酒“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王一笑嘻嘻地道:“加一点白肉,更加爽快!” 林浪一笑而过,道:“我父亲也不争气,病死了,不然也许我也能向你一样爽一次。” 王一哈哈哈一笑,对着外面喊道:“肉吃完了,酒也喝完了,出来吧!” 外面雪下得特别执着,也特别的安静。 王一道:“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 说着正要往外走。 骤风吹起窗,百号人物破窗而入,兵器打斗声传来。 不,不是兵器打斗声,是人的哀嚎生。 快刀王一,黑影如风,黑铁刀犹如鬼魂,摄取人灵,所到之处,皆如削泥。一个个人头落地,如农人摘瓜。 风、雪。 大风不吹雁,大风吹雪。 雪灌满了屋子,这个本来是肉铺的屋子。 屋子的楼顶都被人掀了,风雪就灌进来。 林浪的酒里灌满了雪,他就那样坐着,没有动。 他之前动没动不知道,但是,现在他好像没有动的打算。 他喝酒的姿势潇洒,没有僵硬。 屋角的尘埃落定,在雪花纷飞中,林浪看见了一张脸,一张熟悉的脸。白眉,白眉绝对是他的特点,他的白眉横着的,不然就以为是雪花了,因为它的白和雪的白是一样的。 林浪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林浪。 一眉道长! 一眉道长是崆峒派厉害人物,辈分在高彦松之上。 但是,现在,他只是高彦松道一个跑堂的,因为他的掌门师兄死了,他就没有了靠山。 据说,他的师兄死于高彦松之手。 一眉道长发现林浪在瞧他的时候,他就把眼光望向了别处。 客栈,这里也有一家“有间客栈”。 只是因为雪,那个招牌就被雪覆盖了,大风一吹,这才露出脸来。 一眉道长就望向“有间客栈。” 林浪动了,从来没有见过坐着轮椅飞起来来的人,然而他就是那样的人! 林浪和着轮椅一起落在走廊上。 “我最爱的当然是你。” 屋里有个女人娇媚地道。 男人道:“真的?” 女人道:“人家都给不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男人道:“你回去吧,东瀛人该点完钱了。” 女人道:“他只是在给我们数钱。” 男人道:“等拿到钱,我们就住在雪莲宫,永不出来来了。” 女人道:“黄郎,我爱死你了,我还要。” 男人道:“你且忍忍,等拿到钱,我们一整天都要。” 女人娇笑着,把手伸进窗里,一番恋恋不舍。 梅婷走出房间时是傲娇的,幸福的。 屋外的激烈打斗声,仿佛没有引起她的分毫兴趣,她就径直走向梅林后的小楼,那是他和松井一郎的家。 他们在哪里有过沧海桑田的诺言,有过幸福的美好时光,但今晚的他回不来了。 他回不来了,她一点都不着急,因为在谁的枕边,他都能找到幸福,在谁的口里,她都能得到海枯石烂。 她是一个让所有海水、所有的岩石都恐惧的人。因为它们也怕枯萎,它们也怕腐烂掉。 “辛里和梦雪何在?” 林浪把飞刀抵在黄老六的脖子上时,黄老六赤裸着身体。 这柄刀在武林中,听闻也叫人胆寒,现在就近在咫尺,那刀锋上的光芒就冷人不寒而栗。 “辛里,他已经......跑了。” “跑了?” “对,跑了。” “梦雪呢?” “梦雪?早就被枫叶先生救走了。” “枫叶先生?” “哦哦,就是那个说书的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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