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顿忙活,就在雪地中临时搭建了一个舞台。
人群中缓缓走来一人。
一个忧郁的男人。
众人都给他让出道路一条。
“诸位来自五湖四海的贵客,我高彦松感谢你们给我这个薄面,千里迢迢来相聚一堂,由于此地莽荒,招待不周,多多包涵。”
高彦松义正言辞地道,然后转向一旁的林堪,道,“带上来吧。”
此时,四个壮汉,每两个押着一个人走上来。
辛里一见,呆了:一个是貌美如花的梦雪,一个是他自己!
辛里此时蒙着黑棉布,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了。
因为,那人太像自己了。
辛里正要揭开蒙面上前理论,旁边一个人拉了一下他的手,他一眼望去时,正是林堪。
辛里心中有些疑惑,只见林堪轻微地摇了摇头。
高彦松继续道:“为公平起见,我决定将此两人、孔雀翎,藏宝图一起出售于各位。大家意下如何?”
人群开始大嚷起来。
“怎么售卖?”
“不行,那不是谁有钱谁得藏宝了?”
“对,我们武林中人,该比武,谁的武功高强,谁的剑法高明,谁才有权利拥有财宝,否则,我第一个不服。”
“就是就是。”
在众人闹哄哄的言论中,高彦松示意了一下林堪,林堪手拿马鞭,雄赳赳地走上台前,跟高彦松鞠一躬,然后对着众人道:“各位,各位,请听我说,为求公平,我们在在座的各位中选出八人来,你们也知道,孔雀翎只能带走八人。”
下面一个彪形大汉道:“我们如何信你?”
林堪望向众人,目光落在一个和尚身上,道:“方丈请。”
那少林方丈正是前夜的那位红衣和尚,和尚一手拿着禅杖,一手作礼,缓缓走出人群。道:“老衲和高掌门作证,大家应该信得过的吧。”
那彪形大汉道:“如此,那便再好没有了。”
林堪道:“各位都没意见了?”
众人都安静了。
林堪环顾四周,继续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说说规则吧。”
众人没说话,林堪看了高彦松一眼,道:“为了文武方面,面面俱到,我们提议从文中选四位,武中选四位......”
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男人道:“武功高低好比,文是个什么比法?难道要写诗颂词吗?”
林堪道:“非也非也。文者出价,价高者得,武者比武,胜利者得。”
众人议论纷纷,一个男人道:“说什么呢,我反对。”
另一个男人道:“怎么?你是武功低还是钱包薄啊?既然如此,自个儿回家去吧。”
众人都嘲笑起他来,“回家去,回家去。”
林堪见状,继续道:“既然如此,各位文官老爷都取了银票来,咱们武官老爷就在此地决个高下吧。”
众人熙熙攘攘,吵闹得不可开交,但林堪根本没在乎这些,说完就自行安排起工作。
金钱帮的大厅,富丽堂皇。
主持会议的是林堪。
一群商贾,可谓是一群乌合之众。叽叽喳喳,半天停顿不下来。
等众人安静下来,林堪才道:“既然如此,各位老爷就叫价吧,不可乱叫价,叫价不可高于你口袋的银票。”
说着,林堪就把一张完整的的羊皮纸展示于众。
“这便是财宝图。”
那群人又开始躁动起来,林堪取出马鞭,在桌前一放,那群丝绸锦服的商贾面面相觑,霎那间鸦鹊无声了。
林堪轻蔑一笑,道:“如此,挺好,开始叫价吧,价高者得。”
“银子五百两。”
甲商贾清一清嗓子,试探性地道。叫完价,都战战兢兢地望向林堪,林堪一瞪眼,道:“嗯?”
那商贾慌乱起来,支支吾吾地道:“五千......五千两。”
商贾乙道:“八千两。”
商贾甲看了一眼林堪,战战兢兢地道:“一万两。”
林堪会心一笑,那商贾才放下心来。
商贾乙道:“一千五百两。”
两人拉锯战,相互嘲讽,赌气之间,直到喊到十万两!
此时,角落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商贾丙站起来,他的装扮也着实难看懂,一张白布包裹着头,只露出一双眼,可能是一个波斯人,但中文却很流利,道:“我出三十万两!”
众人都“哇”的一声惊叹,向这个人望去。
几个喽啰要去检查他行囊里的银票,因为前面的商贾都是检查过,确确实实,只多不少。但是林堪连忙制止,道:“这位老爷不要乱开价。”
商贾乙叫道:“三十五万!”
此时林堪的但又才放下来,向商贾丙看去,那眼神仿佛再说,你不要叫了。果然,那人变沉默的坐下了。
林堪道:“三十五万有更高的吗?”
人群鸦鹊无声。
林堪把马鞭在桌上一敲,道“老爷,这是你的了。”
几个喽啰把羊皮纸卷起来,递给商贾乙。然后抬走了一麻袋银票。
“啊!怎么.......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商贾乙抖着双手,质问起林堪。
那张羊皮卷确实空空如也。
林堪道:“老爷不急。”
说着命两人带上了一个男子。
一个除了眼睛,都十分俊俏的青年。
辛里!
拍卖辛里!
他的竹剑不值钱,你要的话,外面的竹林里,你可以一天就砍伐上万把。
但是,辛里就值钱。
因为枫叶先生的助手就向武林泄露过——辛里,梦雪的血,是可以让地图从羊皮卷上显现的。
这一切还需要等今夜丑时出现的奇异事,具体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有的只有等,等待是漫长的岁月。
那个假的枫叶先生翘着腿,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枫树枝。
他太满意他的杰作了。
在等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是世界上最富裕的人。
文选如火如荼,武选却异常惨烈。
高彦松、红衣方丈、一眉道长主持。
各大派都在派出代表进行着车轮战,人已经死伤过半了,尸堆成山。
擂台上是青城派一禾道长与雪莲宫黄狐狸,显然这两人已经斗了很久,身上都是伤痕与血。
和躺在雪地里的那些尸体一样,也是伤痕和血。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然而,他们两个是幸运的,至少现在他们正呼吸着这一口新鲜空气。虽然也算不上新鲜,因为空气里全是硝烟味、血腥味。
“无知的人啊,被人买了都不知道。”
老人道声音又传来。
小孩道:“爷爷,他们为什么打来打去呀?”
老人道:“因为,受人蛊惑。”
小孩道:“受谁人蛊惑?”
老人道:“崆峒派高彦松,现在的金钱帮帮主。”
老人继续道:“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把那些商贾的钱转出雪谷了,这里到了丑时就会崩塌,所有人都会死,无一例外。”
小孩道:“这么多人都死吗?”
老人道:“无一例外,除非趁现在赶紧离开。”
小孩道:“他们会离开吗?”
老人道:“不会。”
小孩稚气地道:“为什么呀?”
老人道:“人性的贪婪,你还小。”
小孩道:“大人才会贪婪吗?”
老人道:“大概是的。”
小孩道:“那我们还怎么办呢?”
老人道:“我们......”
此时高彦松长啸起来,如虎如雷,盖过了老人道话音。
众人这才见识到了高彦松武功有多高。
方丈和一眉都面面相觑,眼神中尽是紧张。
此时许多人已经被振得晕头转向,有的更是七窍出血,口吐白沫了。
就在这一瞬间,黄狐狸一刀让一禾毙了命,他偷袭了一禾。
这是被黄狐狸搞下的第十期波人!
“阴险狡诈!一起杀了他!”
“对,讲什么武林规矩?杀了他!”
青城派众高手冲将而来,一眉大喝一声,一掌排上倒海的掌力拍去,尘雪飞扬!
一眉在众人间来取自如,几十人就被他拍在雪地上。
可是,一眉突感脚下没了知觉,原来,他的脚被一柄刀砍去了一只。
王一!
快刀王一!
一把刀在雪地里明亮。
雪地里,刀是明亮的。
但即使是明亮的,它却比幽暗的、昏暗的、不明亮的让人胆寒。
王一收刀,指向一个不起眼的方向,背对着一眉而立。
一眉已经起不来了,一众人青城派的,像鬣狗一样撕咬着,捅着、剁着;一眉道长四分五裂,碎了,碎成肉沫。
“高彦松,你不得好死!”
一眉咽气前,竟然恨的不是王一,不是青城派,是高彦松。
高彦松若无其事,看了一眼方丈,方丈点了点头。高彦松就径直走到一抬八人大轿里面,里面还有一个东瀛男人,一撇胡子甚是亮眼。
那东瀛男子扶着高彦松上了轿子,八个轿夫沉重的步伐消失在风雪中。
王一背对着和尚没有动。
他的刀在响,不,是龙吟!
“你这个和尚六根不净。”
“哦弥陀佛。”
因为此时雪地里走出一个女人来,一个娇媚地女人。
和尚的脸抽了抽。
王一背对着他,但他的后脑勺上有眼睛一样。
其实他是从她的眼里看到的。
他只要一眼,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高彦松不爱女人,但高彦松知道别的男人爱女人。
这是一个浅显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
和尚,一旦放纵,就更加需要。
梅婷腰肢一扭,横依在一颗梅树上,无限温柔地看着王一,道:“王公子这样看着人家,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多难为情呐。”
王一淡淡一笑,道:“是吗?”
梅婷一扭一扭地走到王一跟前,道:“就是王公子每次都不理人家,人家还以为王公子是高尊主那样的英雄人物呢。”
王一哈哈一笑,道:“在下惭愧,高尊主的境界是望尘莫及了。”
梅婷自信起来,只要不是高彦松那种,她就有自信。
虽然,这个世界上,她也失败过,还不仅一次。
现在,她很自信。
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摸起了王一道胸膛。
王一道:“你确定当着这么多人面?”
梅婷道:“你怕?”
王一道:“不怕。”
梅婷道:“那一定很刺激,我还从来没有过......”
“过”字罗音,她的笑容也就凝固了。
她死了!
死的时候还是自信的。
“我最不喜欢自信的女人。”
王一推开她的尸体,缓缓道。
此时和尚的脸色已经变了,有惋惜,有恨,也有痛苦。
“大师,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王一问道。
大师有些颤抖,道:“胡说八道。”
他的与其毫无修养,就像他几十年的修行如一座山峰倒塌一样。
方丈愤怒地向王一攻来。
王一呵呵一笑,道:“大师,嗔戒。”
方丈道:“老衲且能容你,纳命来。”
王一跟大师交手在一起,一面道:“大师,滋润否?”
大师乱了心智,胡乱地跟王一对拆起来,三十招后,一个不小心,被王一一刀削在腰带上,袈裟就被风刮走了。
“那女子是否是这样脱你衣服的?”
王一讥笑道。
此时众僧人都破口大骂,有骂方丈不守清规的,有骂王一侮辱佛门净地的。
那方丈和尚久战不下,越来越急,再听有人辱骂他,就更加慌乱起来,一个不慎,被王一一刀削去了一条手臂。
王一一个潇洒的身躯,落在方丈前面,道:“方丈大师,事情缘由你最清楚,佛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况你已经是佛了。出谷去吧。”
说着一个飞身,便消失在梅林深处。
众僧人扶着方丈,一步一步出得谷去。
然而那些武林各派人士,竟没有一个跟来的,即使那些伤痕累累的,也始终对财宝不放弃,不抛弃;仿佛中了邪一样。
“各位请跟随老衲出谷去吧!”
没有人回应。
“各位,这是高彦松的计谋,借财宝之名,让我们中原武林自相残杀,然后聚而歼之,以一统武林而已。”
一个青城弟子道:“你放屁,你个花和尚。”
方丈心平气和地道:“如此,你自己去金钱帮会堂去看,他们是要杀害商贾,夺人钱财的。”
那个青城弟子继续道:“你个花和尚,你是断了一只胳膊怕了,打退堂鼓了,财宝,我们要定了。”
“我们要财宝!”
众人都高声呼唤。
方丈摇摇头,道:“贫僧一生郝旭名,几乎没做过一件好事,如今有心做件善事,没人信我,难呐!”
说着跟着一众僧人就离开了雪谷。
午后的天,雪止。
阳光无比的火热,飞禽在碧蓝的天际下,一字往南飞,江水上的鱼跳跃着,浮出水面;雪谷的犬吠不止。
安静,一切都很安静。
像一首曲的留白。
江水也在慢慢上涨,都要溢过河堤了。
金钱帮会堂。
高彦松道背上是一个大大的“义”字。
他就坐在那个虎皮大椅上,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清秀的青年,一撇胡须往右。林堪站在一张桌椅后面。
现在已经在拍卖孔雀翎了。
价格也到了一百六十万!
竞价的是一个文静少年和那个波斯商贾。
文静少年是跟着高彦松一起来的,一撇胡须往左。
波斯商贾一脸势在必得,那文静少年也一脸的不遑多让。
林堪傲:“现在是一百六十万,还有更高价吗?”
“我出碎银一两!”
窗外走进一个大汉。
一把大刀在腰间。
那把刀上的血,甚至都没有完全凝结。
王一。
他咧着个牙,哈哈哈大笑道:“辛兄,你这副模样,太难看了。”
辛里被五花大绑,刚刚被商贾甲以一千两拍走。
他是最便宜的,即使大家都知道,梦雪的身子不能碰,这些贱嗖嗖的商贾也是一百八十万两拍走。
这个江湖赫赫有名的竹剑辛里,竟然只卖一千两!
就是开价,根本都没有起涨过。
很显然,那个商贾甲,就是金钱帮的人,故意抬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