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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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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番血战残军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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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努尔哈赤借口七大恨起兵。先克抚顺诸堡再袭清河,大屠明边民,明庭震怒大举增兵辽东。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三年,明军发兵二十万号称四十七万四路伐后金,明清之际第一个转折点——萨尔浒大战爆发。 -------------------------- 看到两排熟悉又陌生的锦衣卫,刘陵习惯性的扶了扶腰刀。如今已经大致确认自己切实是穿越了,而且正是自己所想的萨尔浒战前,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总归自己要尽快进入角色。挽狂澜既倒并不非常现实,但往大说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往小说保自己一条狗命却是十分重要的。 两小旗锦衣卫分别由陈立、李平统领陈立干练,李平宽仁他们手下两小旗都是精干之士,其中最以陈立手下的陈庭武艺高超又颇具谋略最得被附体前刘陵赏识更是准备此次监军任务后便将其提拔。 “这次拔营是去何地?”刘陵不动声色的问道——继承的记忆并不完整了,刘陵迫切需要知道眼下战场态势。 杨立稍微犹豫了下,神色显然有点吃惊——看来刘陵素日对各事把得相当紧。李平、陈庭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波澜。 “大人,杜将军正准备带大军进攻界番城,我们如今所在,萨尔浒山。” 萨尔浒,界番两个词一下刺痛了刘陵的神经——眼下已经是大军走向败亡的关头。 刘陵知道此事不容再拖,“杨立、李平,你两人带队前出侦探敌情,我要去找杜帅,吉林崖、界番城去不得。” 杨立、李平领命,两个小旗人马纷纷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分两路绕过被大军踩得破碎不堪的路面,向前奔去,马蹄掀起污泥,很快消失在视野中。刘陵则独自向杜松中军跑去。 刚化雪的路面很是泥泞,刘陵深一脚浅一角疯了也似的的向前跑,一路上同样困难前行的一队队明军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刘陵顾不得这些人看法,他只要去见杜松。行军中的中军,刘陵取出腰牌通报了身份,很快便被卫兵放入。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陵来到了杜松的面前,杜松长着一张国字脸,胡须浓黑而长,身材高大颇有气势。杜松确实是一员猛将,但今日所犯的错误确实致命。 “杜总戎,我军孤军深入,不宜再分兵了!” 杜松脸色通红——当然不是害羞而是不满有人反对他的决策。“你可识得你的职事?斩杀逃兵你不必问我,我若是叛逃你尽管来砍我!行军打仗,不劳你瞎操心!” “总戎,兄弟们我已经派出侦查敌情,相信很快就有回报!努尔哈赤一定和他的六万虏兵就在附近。如今分兵,恐怕会被奴酋分作两半,恐有不当!” 杜松已经有了些火气,哼了一声,带着大刀招呼周围亲兵骑马走了,溅起的泥点糊在了刘陵的身上。刘陵只觉得冷,是春寒料峭的辽东的冷,是刀子风吹身的冷,更是无力改变的一种绝望。 大军涉水过河,浑河水位虽低,在大军交战时却是一道天然将明军分割成两半之地,杜松已经将明军置于绝地。 半个时辰后,前方一座崖壁矗立面前,刘陵知是吉林崖。该处只有数百女真人驻守,明军很快在杜松的指挥下展开阵型开始进攻。 一队队明军按照北方的戚家军阵型排开,刀盾、长矛、快枪掩护鸟铳发起进攻。噼噼啪啪的枪声响成一片。女真驻守兵力并不多,只有五百,向来杜松的夜不收已经探明,这也是他敢进攻的勇气所在吧。 细细想来,在不知道努尔哈赤战略的情况下杜松的战法有一定道理。毕竟夺下易守难攻的界番城就本身利于不败之地——界番城补给、水源充足,地势高峻险拔,远非萨尔浒可比的。而且,界番控扼要道,又直接威胁赫图阿拉,如果真的能拿下,确是犀利的一手。这位老将的眼光并无问题,只是历史没有如果。 至于为何不理睬刘陵的建议,刘陵想来是因为杜松认为萨尔浒山毕竟是个山头,有地利。明军辎营、炮兵两万又多于此处,杜松对其后方颇有信心。此外,撤兵也确实有泄士气。但这些考量,本意虽好,却将明军逼上了绝路。 女真就险而守,人数虽少明军却一直迟迟拿不下吉林崖。这时杨立、李平两人带下属完成侦查回来“大人,女真的大股部队从侧面包少来了,人数不知有多少,我们被发现,一个兄弟折了。要不是逃回来时得到了夜不收的帮助,恐怕兄弟们都回不来了!”杨立焦急的说。 一股危险之感逼上刘陵心头,刘陵正要不惜一切代价说服杜松回转,忽然战场上大雾弥漫开来,远近十米不见人影。前方突然杀声大作,显然女真一部援军已经赶到了吉林崖,在崖下与杜松部明军开始了对阵。想起历史上的一切,刘陵有些心灰意冷,但还是强行振作起来。 “诸校尉听令!” “标下在!”两小旗人马齐齐回应。 “准备履行监军职责!有溃军立刻重新组织,不服从者,斩立决!” “诺! 忽听唢呐高鸣,肃静号传遍全军,传令兵穿梭军阵之中将整队准备进攻的将令传遍全军,正是风雨欲来风满楼。明军、后金第一次大规模交锋就将在吉林崖下展开。 哗哗的水声传来——按理说水声传不到这里,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这是后金军在大规模渡河!后金的步骑已经穿插,但杜松丝毫未有退却的意思!战鼓响起,杜松要和后金拼个鱼死网破! 明军在统一的鼓点下列阵前行,这时后方已经响起了密集的铳炮声。 刘陵深知萨尔浒大营的明军已经点火放铳意图阻止后金军攻营,当然结果是反倒被迷雾中的后金军当做活靶子,很快阵型遍被射破大营也被攻陷。 这时刘陵注意到身边的海波双腿颤抖似已尿了裤子,不禁一皱眉头向带队的杨立看了一眼,杨立当即一脚卷了过去对海波一顿臭骂。 刘陵沉声对众校尉道:“平时京城的磨练、比较都是虚的,战场上才要见真章。记住我们是天子亲军,谁要是给锦衣卫给圣上丢了脸,定斩不赦!”海波脸上起了红色,但旋即恢复了坚定的表情。 说话间前军已经开始攻击后金大阵。随着唢呐声和嘶吼出的“放”字炒豆般的枪声响起,浓雾加上火药喷出的烟雾已经让前军彻底隐没在视线中,但队列的持续向前似乎在宣告进展顺利。 怒骂声,惨叫声喊杀声不断从前军传来,后军的士兵也都不由得手心发汗紧紧握住长枪。显然两军已短兵相接,过了一阵似是攻击不利传来了鸣金声全军后撤。浓雾渐渐散开,军阵已经撤至离界番城数里的地方,撤而不乱,倒是也不负杜松和这个时代明军精锐的威名了。不过刘陵想到,这多半是后金界番兵少不敢追击的缘故。 后方传来一阵怪啸,“什么情况”杨立皱眉道。“怕是萨尔浒大营有失”陈庭想了想答道,看杨立要训斥陈庭,刘陵伸手拦下“怕是正如陈庭所说”。李平这时也禁不住问“我军萨尔浒大营拒险屏敌怎会一战而溃?” 不等刘陵有所答复,滚滚马蹄声便从后方传来。成千上万沉重的裹铁马蹄叩击打地发出了震人心魄的隆隆巨响。 冲天的火光自他们背后升起,映红了还带着薄雾的天际,将冲锋而来的铁骑映得分外狰狞。 “敌袭——!”呼喊声还未落地,成片的弓箭便将后阵射成了马蜂窝,后金骑兵射箭后便蒙住马眼端起长矛直冲散作一团的后阵。转眼间残值断臂与鲜血冲天而起,无数后金披甲步兵顺着骑兵冲开的缺口涌入。 “完了,全完了……”高高的随军望车上的杜松喃喃道,只能无望地等待后金骑兵冲到望车旁将他射下。 “行动!!”刘陵高喊,锦衣卫们截住一个编制还算完整的百人队。 “让开!”那个看起来有些发福的百夫长不由分说便带两个亲兵持刀砍来。杨立架住他们的刀,和陈庭一起几下便让三人人头落地。“我是这里的监军”刘陵喊道“立刻重整营伍队列,接下来你们听我指挥重整其他溃散的部队!否则——“刘陵用刀指着无头的三人,“这便是例!”众军肃然,在锦衣卫们的组织下迅速截住了另一只队伍这支队伍残缺不全,很多人带伤,接到命令后毫不犹豫的加入。刘陵示意李平去询问百长姓名,得到答复其名张立万,刘陵记下了这个名字。 很快刘陵麾下有了数百人,这也引起了努尔哈赤的注意。“莽尔古泰!”努尔哈赤喊道:“你带一千精骑,速速讲他们全歼!” 莽尔古泰捶胸答礼即刻带麾下骑兵穿过混乱的战场向刘陵所部突击而去。“大人,不好,建虏追来了。”陈庭急促地喊到。刘陵回身看了看正在乱军中穿插的后金骑兵又看了看周围地势,果断决定带兵去正西侧的山谷。 一行人顾不得队列抛下盔甲全力向山谷冲去,渐渐杀出军阵的后金骑兵的马蹄声便如催命符。刘陵回头看去,追击的后金膀大腰圆面目狰狞,一身虽然做工粗糙却厚重的铁甲更增添了彪悍的气势。 顾不得掉队的人,冲至山谷中第一处转弯处刘陵立刻命令杨立和张立万各带七十余名火枪手和一具百虎齐奔火箭上山准备落石,自己则帅百余杀手队继续前奔。 山谷前,后金军停下莽尔古泰麾下一牛录额真道:“主子,前方路险,且南蛮子不过数百残军属下带兵追剿残敌即可。”莽尔古泰怒道:“你是说我爱新觉罗的子孙不是勇士吗?”左右忙为出言的牛录请罪,总算劝住了莽尔古泰入谷的想法,仍让请命的牛录戴罪立功。 后金三百余骑兵快速冲入峡谷,身边的李平满头大汗地问到“头,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让杨立他们发动吧。” 刘陵同样满头大汗一脸狼狈,“现在建虏的骑兵还没过弯,一旦动手情形会暴露在建虏大部队眼前。” 又跑了十余息,眼见建虏骑兵已经过弯迫近狂奔的一行人,刘陵拿起先前从一具尸体上捡到的已经点了火的火绳枪朝天一扣扳机。 随着一声枪响,炒豆般的枪声从两面谷壁上响起,两侧林子都弥漫在白烟中。众人匆忙中用劣质火铳打出的枪虽然不是很准,但好在后金骑兵被局限在小小的峡谷中。 火铳还未停息,两具百虎齐奔便被燃放。火箭的呼啸声响彻峡谷内外,后金骑兵再次如被割草般击落。 在刘陵带领下,明军杀手队排着散乱的队形喊杀中向惊魂未定的残余后金骑兵冲去,山上的落石也封锁了后金援兵的来路和先锋牛录的归路。峡谷本就地狭,又有许多无主的马受惊乱跑,人尸马尸阻挡那名牛录额真只得带残余的数十士兵下马与明军步战。 见一名建虏披甲兵冲上来,刘陵狠狠的轮起来绣春刀。那名后金兵也拼尽全力持刀劈来,两刀相撞发出铮铮之声。双方连拼数刀,后金兵的刀显然已经缺刃,刘陵见状一喜,将绣春刀再次斜劈向后金兵手中刀的缺口,这次他赌对了,后金兵手中的刀直接断开,刘陵狠狠一刺将后金兵捅了个对穿。鲜血喷溅了刘陵的一脸,肾上腺素爆发的感觉席卷了刘陵全身——这是刘陵前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也是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 刀未拔出旁边一名后金兵的的狼牙棒已砸来,刘陵一时僵在原地。噗嗤一声,那名后金军的脖子被刺穿,正是张立万用矛救下了刘陵。刘陵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便急忙投身下一场战斗。 峡谷外的莽尔古泰听见接连的异动显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又派出一牛录前往打探。 这一牛录刚过转弯处便又遭火铳齐射,后金军急抽出弓箭向两边崖上射去。后金兵的骑弓劲急明军火铳手造成不断有惨叫中被射下崖壁者。 然而,那一牛录长官锡伯萨克达毕竟不明情况,又先遭明军火铳手一轮攻击,本部多有死伤。心疼间,不敢恋战,急匆匆撤出了峡谷。 这时峡谷内对后金先锋的围剿也已经结束,刘陵扔掉了已经有豁口的绣春刀取了后金牛录额真的长刀。杀手队和下山的火铳手也纷纷来取所需要的兵器甲胄——后金甲此时还未明确的分成不同颜色,去掉头盔上的彩缨与明甲无异。 刘陵大略一数,竟只余百余人其中还有不少伤员。自己山谷设伏虽然匆忙毕竟已占地利之优竟没占道便宜,也可看出建虏勇猛确非虚眼。 “此地近建虏三关,后又有追兵,不宜久留,善骑者取能行之马,载不善骑者与伤兵速速东去汇合北路军。”刘陵命令道。 此时峡谷外,莽尔古泰见败退下来的锡伯萨克达,怒不可遏,一刀便斩杀了他准备亲自带兵追击。这时后方鸣金声传来,又有传令兵令莽尔古泰收兵修整后速击明军北路兵,莽尔古泰只得压下怒火示意回军。 刘陵这个名字还不至于入得莽尔古泰的耳,但假若是知道此人之后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他就是拼着挨父汗一顿训斥也定不会放刘陵跑。 但在眼下,对于后金而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赶在在北路马林退兵前将其杀败,进而赢得萨尔浒大战的胜利。 对于此刻的后金来说,辽东霸业之途方兴未艾;对于刘陵部来说,流亡的路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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