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休时间。果冻和梅飒像往常一样边聊天边坐在一起吃饭,梅飒从书包里拿了两张纸递给果冻。果冻从梅飒手里拿过申请表,低头一勺饭卡在嘴里,吃惊地说:“你要转班?”
梅飒点点头,低头继续吃了一大口红烧肉拌米饭,慢条斯理地咀嚼下咽后:“我答应伍德了要和他一起上课,这样他应该会好得快一点吧,都已经一个星期死活不来上课了。”说罢还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果冻有些不高兴地说:“不是,那也不能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啊,他是不是太小孩子气了。”
梅飒想了想解释道:“其实说实话,他就是个小孩子嘛,我们作为朋友应该多帮助他。”
果冻无语,看了看申请表,三两口吃完饭就说跑去找老师签字了,留下梅飒一个人在座位上看书。鞠医生正吃完午饭回来,站在校医室门口犹豫地拿出一支烟,四下无人,也许可以在这里抽一支再回办公室,叼着烟正摸打火机,视线边缘瞄见对面楼的走廊上一个人影小点正快速移动着,他往走廊隔柱后退了退,斜着眼打量那个人影,是个十分眼熟的女孩。
楼梯的拐角处,果冻急匆匆地掠过了班主任办公室门口继续往上走,谨慎地查看四周,确定没人后她径直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门都没敲直接轻轻推门进去了,动作快得鞠医生一眨眼,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若有所思地突然笑了出来,原来上面给他说的特工竟然是个学生。他给周骊去了个电话,不多时周骊从教工食堂迅速折返回来,和自己办公室门口早已守候多时的鞠医生一起打开门,和果冻撞了个正着。
果冻明显吃了一惊,随即是大大的疑惑,鞠医生冷笑一声:“果然是你!”
果冻不仅没有害怕,后退一步,甚至悠闲的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两位老师,等候多时了。”
周骊严厉地看着她,还有些不敢确定,之前德给她说的人就是果冻,毕竟怎么也让人想不到,为什么集团内部特工会是一个小女孩。
果冻看了一眼仍然站在门口,一脸戒备的两人,甚至有些嘲讽地笑出了声:“周校长,鞠医生,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本来我也没想这么早就暴露身份的,只是现在一切计划都提前了,这东西我本来准备放下就走,还不急着和你们联系的……两位知道我刚刚收到了什么吗?梅飒的少年班转入申请表。”
说罢她的食指和中指点了点桌上静躺着的申请表。周骊快步上前拿起申请表,确定确实是梅飒自己的笔迹,问:“怎么会?我们收到的命令是让梅飒下学期再转入少年班的。”
鞠医生也拿过申请表端详,看来事情并不完全像他想象的,一切都在他的观察掌握范围内。两天前集团派他转入国际航空X航天院校医室,以新的心理咨询师身份入驻校医室,为的就是协助周骊的工作,同时控制并观察梅飒的几个新朋友。周骊说过学校里还有一个暗中协助的特工,只是现在还没表明身份。没想到竟然是他的观察对象之一,梅飒现在的好朋友之一,果冻。
周骊放下申请表,还是有所戒备地看着沙发上的女孩。此时再端详果冻,她那头浅棕色的蓬松长发似乎不再显得那么温顺可爱,而更像一头趴在草丛中蓄势待发的狮子。鞠医生正想接着问点什么,被周骊抬手拦住,她紧锁眉头地看着果冻,怕她有诈。
果冻今年才16岁,按理说连完全法律刑事责任都不能担负,更别说对于地球上任意一个国家来说,16岁的女孩都不应该有可能作为特工的培养对象,而果冻显然已经基本完成了特工培训。
周骊十分不悦地看着果冻,如果是这样一个特殊身份的特工,不应该接触到这样表层的工作,更不应该和自己的工作接轨。她是一个国际精英级学校的校长,如果这种事暴露在公众视野下,造成的损失恐怕远远超过培养一个特工所需要用的资源。这种定时炸弹一样的把柄线索,竟然送到了自己面前,真不知道上面是在给她出难题,还是甩给了她一个烂摊子。
周骊扬了扬下巴,说:“先表明你的身份。”
哪知果冻冷笑一声,目光直直地盯着周骊背后的人道:“身份,我就不用表明了吧。鞠医生?”
周骊倏然转头看向鞠医生,鞠医生有些头疼的转身摸到门边智能控制器上随便摁了几下,在周骊震惊的目光中,房间启动了防偷窥封闭模式。自从周骊上任后,这个模式向来只有她一人知道,而鞠医生熟练的动作不禁让她汗毛直立。
门窗都锁住,从窗户看,校长室空无一人。鞠医生漫步走过来也坐到了沙发上,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道:“周校长,正式介绍一下,这次行动代号为丛林计划,我是这次行动的串线人,鞠索。来之前,上面给我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果冻……我们之前没见过,但告知过我她的身份,Jelly是她的代号,任务目标是尽量规避梅飒偏移丛林计划的行动轨迹。至于你的任务,是掩护我们俩的行动幕后。”
果冻说:“之后,我会向鞠医生报告梅飒的详细行动轨迹并提交分析报告,至于伍德——那个小孩的出现是个意外,本来想用别的办法将他剥离梅飒的社交关系网,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是促成了梅飒快速进入天才班的一个小插曲。”
周骊敏感地捕捉到了果冻话中的蹊跷之处:“等等,什么叫剥离关系网?”
随即瞪大了双眼大惊:“难道,数学竞赛上举报他作弊的是你?!”
果冻勾起嘴角,不置可否。
心中的愤慨让周骊激动地站起来道:“所以那天你故意装病来不了也是故意的??但是你怎么知道梅飒那天会来——之前你是不是去参加了田丽华给她办的生日派对?那个时候你怂恿她随行比赛队伍的??这都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执行任务的?”
果冻冷冷地站起来,盈满冰霜的眼中对伍德没有丝毫同情。此时的她与平时判若两人,一边说着:“周校长,别激动,事情不是已经被您超强的公关业务能力解决了,而且我们学院数学比赛不还拿了冠军?没有梅飒那颗聪明绝顶的脑瓜,我们怎么会拿到这个名额。再说相比起集团的计划,牺牲一个8岁的小孩能有什么大不了?”
周骊气到发抖,亏得她还在暗中调查到底是谁给自己学院使绊子,果然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更让人生气的是,在果冻转而带有戏谑的眼神中,自己的所作所为显得是那么的愚蠢,不论结局处理得多么完美,这种猝不及防的事故多少让她有些许仓促和狼狈。
鞠医生看周骊气得不行的样子,连忙安慰:“周骊,别生气。之后我们的行动都会和你联系,因为是果冻第一次执行任务,为了测试她的行动隐秘性,这次就没事先告诉你。”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果冻一眼,她始终还是年轻,处理问题的方式还是毛糙了些,不过没关系,以后有很长时间够她历练了。
周骊无语到了极点,激动地问出了心中的另一个问题:“就算这样,你这个年纪,怎么能作为特工上岗!”
果冻就像没听见周骊的质问一般,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那么就这样吧,下周开始鞠医生开始负责伍德的心理咨询活动,我先走了。”
鞠医生拉着周骊坐下,斟酌着开口劝道:“周骊,集团内部的事,就不要多问了。不过果冻这样的——确实是特殊情况,具体我也不太清楚。眼下还是把协作完成丛林计划放在首位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在周骊的直批下,梅飒很快转入了少年班。自从梅飒转入少年班,伍德的学习和生活情况也加快回归了正轨,只是从前偶有活泼开朗的一面好像被深深埋藏了,本来就时常表现得老神在在的他,整个人内向沉默了许多。
少年班普遍年纪偏小,除了学习,互相之间社交本就不多,之前本就不太相熟的同学们现在更不敢靠近,于是梅飒不在的时候同学们时常会看到伍德一个人坐在一处发呆。梅飒想了想,便开始每天找伍德一起吃饭,希望借这个时机让他多开口说些话,这样至少可以让他不要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本来刚开始和伍德一起吃饭,她还很不习惯吃别人带的午饭,但自从照顾伍德的老妇专门告诉梅飒,这么多菜都是琼斯夫人安排她专门带给她和伍德一起吃的,梅飒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接受了。田丽华和余威知道后,也笑着摆摆手示意梅飒可以接受伍德家的好意,这些都是他们为了感谢梅飒而做出的慷慨回馈。
余威夫妇都在星际探索联合集团做后勤工作,伍德复学后没两天,后勤部得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资助,并且是以余威夫妻二人为指定接管对象而捐赠的,那时他们才得知,伍德父亲的公司是琼斯家族世代控股的家族企业,联合集团的合作项目资方。
由此,田丽华和琼斯夫人再次通话。田丽华才又知道,伍德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诊断出轻度孤僻症,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辅导才逐渐恢复。所以其实伍德甚至没有上过幼儿园和小学,再之后,伍德在智商方面超群的表现让夫妻二人惊喜,在之后他就轻松考上了国际航空X航天院少年班。
可令人忧喜难平的是,比起学业,琼斯夫妇更担心从来没有过集体生活经历的伍德在学校的生活是否可以让他一直快乐地成长。所以数学竞赛的事故对伍德的刺激比看上去大得多,夫妻二人已经做好他将有可能休学一年的准备。
谁曾想,与梅飒的社交竟然帮伍德如此神速地回归到了正常生活中。琼斯一家的感激之情,余威夫妇一时理解了,但也甚是难以想象他们一家的境遇。转而又想到自己家,何尝又不是一本难念的经呢?
而余威夫妇也深知,智商显然过人的梅飒兴许也难免会遇到类似的这种难题,对梅飒来说,他们尚只是父母之友,给予了她物质生活上的保障,却仍然很难保障她的精神生活同样健康快乐。于是两个孩子,包括和其他同学的多加相处,在两家家长不可言说的复杂原因下得到了默许甚至是无条件的积极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