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年,曾斥巨资修建的跨洋地底光缆被人为毁坏后,恶战揭幕。原因无他,全世界的网络硬件保障被削弱,云端的“生活”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一种古老的网络的卡顿感让人们时时梦回21世纪初。
而“接口”的制造和传输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人们像刚开始冲刺就被罚下赛场的运动员,有人还来不及抗议,更有人还没来得及拿起接口,当世界的目光重新转回综合一区,能源争夺瞬间陷入白热化阶段。
就在任舛幸出生的第13个月,综合一区海域的第一声愤怒的巨响掀起巨浪,两个海洋监测站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第一起以纯武力手段而争抢能源的严重事故发生了。
为了拖慢别人的探测速度,公共海域上的各类设施遭到了恶意的破坏,冤冤相报的战局最终莫名其妙的演变成了对互联网基建的破坏,公众陷入恐慌。
唯一令人有一点慰藉的大概只能是Z国几乎没有参与其中罢,Z方宣称他们正投入对有限资源的研究中,并始终如一的努力维护世界和平,并发挥积极影响力。
百年来,世界在变,但Z国想要和平的心愿从未变过,虽然逐渐强大,但他们始终保持着这充满温暖和善意的美好愿景,不仅是对世界的,也是对自己的。
尽管这一超级大国的表态为全球的紧张局势减小了不少压力,然而也并不能减轻正在遭受“战火”的民众的苦难。作为战事的起源中心,综合一区已经在劫难逃。特别是岛上的孩子们,大多数孩子的父母都具有一定特有的身份,一旦父母出现意外,对他们的安置将成为最棘手的问题一切仿佛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又过了一年,随着不断下潜和勘探的深广度越来越高,人们发现海底的地下又有了新的发现,虽然不会再发生大型板块运动,但海底出现了一条发出炙热温度的裂缝,而专家们预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条裂缝都还会喷发出更多地底资源。
而每喷发一次,对应的陆地板块就必然会再经历极其严重的自然灾害,不仅要针对板块运动带上居民的安危提前做好防范措施,同时,综合一区群岛将不再宜居,扩建是否要继续进行是一大问题,维护的资金还有没有必要投入是另一问题,而岛上的普通人们,应该就此变成原住民继续生活还是制定撤退计划全都变成了待解决的未知数。
任舛幸悲哀的童年从失去父母后开始了,那会他才2岁多。
“战争是很残酷的,2岁多的时候,我的父母死于一次海底的火力交锋。”此时任舛幸已经和梅飒回到自己的公寓房间。
闷热的晚风和很快因为冰块化掉而变得温热的西瓜汁让梅飒感到了不适,任舛幸带她回到了室内,为她再榨一壶冰镇果汁,他将房间里唯一一个单人沙发让给了梅飒,打开冰箱将水果拿到案板上,继续述说着自己的身世:“从那以后我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
他抽出隐藏在墙壁里的榨汁机,梅飒走过去帮他切水果。任舛幸仰头看向天花板,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也许是说累了,他嘴角的两个酒窝已经变得若隐若现,梅飒看得出他在休息。她默默的切着水果,想着刚才他说的这些话,对关于自己的评价这一条,她需要时间再深入思考,但对于他口述的这段历史,和她在学校里学到的并不太完全一样。
她将去皮的水果倒进机器,任舛幸将它推入墙壁,显然这是一款自动家庭果汁机。
任舛幸拿出两个新的干净玻璃杯,尽管在现在这个完全可以由机器人和AI完全代劳大部分的年代,他似乎还是有想要亲力亲为的家务事,这种怀旧的人不多见,但始终还是有的。任舛幸是她见到的第2个,第1个则是她的养母田丽华,这让梅飒对任舛幸感到了一点亲近和熟悉。
任舛幸捋了一把自己黑直又坚硬的平头,他的两只大眼睛重新看向梅飒,笑了笑:“最残酷的其实并不是变成孤儿这段,因为我年纪太小,其实根本就不记得这些,这些都是后来收容所的机器人调取了我的资料告诉我的。这个世上最残酷的,”
他顿了顿,有些不甘心的闭了闭眼:“最残酷的一直是社会。”
梅飒问:“你因此遭遇了很多不公?”
任舛幸叹口气,摇摇头,但随即又点点头:“我的父母都是带有军衔的海洋领域专家,父亲年轻时参过军,后来根据上面的安排才到了研究所,然后遇到了我母亲。据说那次海底交锋情况很复杂,是一个晚上,双方在海底执行各自任务时相遇,浮出水面后在海上打了起来。本来只是一次正常的冲突,只可惜那天晚上双方都有军事力量。”
梅飒有些不明白的问:“为了什么?抢海洋资源?”
任舛幸点点头:“现在的你很难理解,听说你生长在内陆,而且那时候你也还小吧?要不是后来在2119年Z国研究出了浮力动能,这场能源争夺根本不可能结束。你们这代人应该几乎都是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下长大的。现在遍布世界的浮力动能原动力就是水和空气,一切争端都没有意义了,也就是后来大家才知道Z国为什么没有参与那场混乱的争夺战,原来他们的浮力动能已经基本研制成功了。”
梅飒也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在现代历史的“接口”课程里学过。”
机器的提示音响起,任舛幸拿出新鲜的一壶冰镇果汁,先为梅飒倒了一杯:“现在的接口技术也很成熟啊,想当年有多少人手术失……”他一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有些尴尬的看向梅飒。
梅飒却自然地点点头:“一个技术的成熟必然会经历很多次失败的实验,其实没有人说也能猜到。”
任舛幸喝了口果汁压压惊,点头继续道:“是,不过现在终于还是承认了人类在网络层面上确实走向了有效的赛博格,只是和最初设想的不太一样……总之,我父母一去不复返的那天晚上,我猜想他们可能是在权利沟通中出了问题,比如我能猜到的像不同意开采或者建议让给对方之类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系统的资料显示他们在死后被免去了军职。所以我变成了综合一区的平民,我在联核国的临时收容所里认识了任烁。而再后来,各个国家撤离以后,很多出于人道主义的社会福利保障都没了,最后剩下的人都成了国际难民,因为身份复杂,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接纳我们。”
梅飒愣住,惋惜道:“这也太不公了,你们一定遭受了很多痛苦。”
任舛幸耸耸肩笑道:“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联核国特遣队……来收容一批青少年,而我因为年纪比较小被送进了学校,再后来我就按部就班的读书嘛……不过不瞒你说,我自认其实还是有几份幸运在身上,比如考上航特生,又比如被任家收养。”
梅飒如梦初醒,无意关注他含糊其辞的过程描述,只好问道:“对,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任舛幸神秘兮兮的笑,两个酒窝深陷在脸颊上,他歪着头有些得意的说:“首先,因为我父母的关系,正常进入任何军队,特别是太空军,我的背调都会出问题,不过你知道的,联合集团包容性很强,我希望能在这里完成我的理想。”
梅飒吃了一惊:“航特生是太空军预备役?你想加入太空军?还是什么其他的?”
任舛幸:“我想当太空战士,不过不是所有航特生都会选这条路。如果可以我当然想入编太空军,但恐怕比较难,无论怎么样我都尽我所能的努力试试看。至于被任家收养……剩下的我就不确定能不能说了,明天以后,你去问问,如果有权限能进入我们实验室,我再把剩下的告诉你。”
梅飒嫌弃的啧了一声:“哎呀搞这么神秘干嘛,大家不都签了保密协议的嘛!”
任舛幸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今天就这样吧,我没记错的话你明早要去报道了吧?”
梅飒不再纠缠,无奈的放下杯子,同意的点头。两人互道晚安,梅飒下楼回了自己的房间。不过她可按捺不住内心的求知精神,立即就拟好了实验室权限申请,只等第2天就去参观任舛幸所在的神秘实验室。
(——)
第二天,梅飒如期敲响了自己所在的实验室的门。
凯布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请进】。
梅飒推开门,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弧形幕式穹顶上映射着一副巨型动态星表,梅飒使劲眨眨眼,这显然是一个内空超过4米的大型实验室,梅飒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她抬头对着空中问道:“凯布里,我走错了吗?”
凯布里:【没有,这就是您就职的实验室,请关门。】
一眼望去屋内似乎空无一人,梅飒谨慎的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实验室基本是一个宽阔的开放空间,这时凯布里再次引导:【请跟我去您的工位看看,可以吗?】
梅飒点头。一个激光点出现在地上,梅飒跟着激光点走到了一张单独、空白的桌前,激光点消失了。凯布里尽心尽力道:【请放松,根据记录,23分钟后,您的第一位同事将抵达实验室,您今天将与至少5位同事一起办公。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梅飒看了一眼巨大的星表,拉开椅子坐下来:“可以先给我介绍一下这个实验室吗?还有,饮料。”
自从知道凯布里什么都知道后,梅飒干脆反向利用它来达到一些生活上的便利了,果然凯布里温柔愉悦的声音响起一句愉悦的话:【根据记录,你最常喝的是生椰拿铁、拿铁和热巧克力,请问来一杯生椰拿铁吗?】
梅飒摇摇头:“今天想喝大杯抹茶椰奶,加冰加糖。”
凯布里愉快的回道:【好的,请稍等。】
停顿了几秒梅飒又问:“不过凯布里,你能做果汁吗?”
凯布里:【当然可以,还需要加一杯果汁吗?】
梅飒想了想:“一壶柠檬百香果果汁晚上下班后送到我的公寓可以吗?”
凯布里:【您可以授权我连接您公寓内的智能厨房,您下班回家后从冰箱里取走即可。不然我们只能为您提供原材料送到公寓楼下,您下班后再取走。】
梅飒歪头心想,原来公寓连接凯布里需要授权啊。一边庆幸还好她选择了安装全自动的智能厨房的公寓,于是她满意地说:“请将原料送到楼下冰柜。”
凯布里:【好的。您的工作服和实验工具箱将和饮品一起送达实验室,请问需要现在开始为您介绍实验室及今天的工作安排吗?】
梅飒一愣:“工作安排不是PI给我安排吗?”
凯布里:【由于您的工作内容具有特殊性,由实验室的一位SD为您安排,其余同事配合。该实验室没有PrincipleInvestigator,主要负责人由多位StudyDirector组成。SD有时还会同时负责几个实验室中涉及到的项目,例如您直属的SD也同时负责您的朋友,任舛幸和任烁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