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就显得十分无聊了,任舛幸做着自己的工作,而梅飒感觉自己像个小白鼠一样被放在这个玻璃房里隔离。唯一的好处就是++还可以由着她指挥干这干那,差点没把宿舍和食堂都搬到实验室来,最后终于是任舛幸看不下去,制止了梅飒无度挥霍的“大手笔”。
过了几天,梅飒终于明白任舛幸为什么要把果冻的事告诉自己了,因为在她临时结束隔离的那天,果冻也“恰好”出现在了实验室。
跟在果冻后面的渡边一一出现,梅飒几乎就已经知道了原因。
想必我们“精通人性”的渡边教授是想有一个对照实验组,毕竟根据任舛幸提供的资料,果冻也有自愈能力。梅飒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走进来,由于以前的事,梅飒不敢确定果冻现在已经多少岁了,但她看上去仍然还是和自己差不多的青年模样,可能也是二十出头——不过谁又知道呢?
强化人类的出现比较晚,他们的年龄应该还是个谜吧?她长高了,目测有173cm的样子,身材比以前更加修长,但她不同别人的特制工作服隐约显露出完美健康的肌肉线条。印象中蓬松的浅褐色长发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爽利落的蓬松微卷男款短发。看见梅飒她一点都不吃惊,眼中波澜不惊的漠然略过梅飒,就像从没见过这个人一样。
渡边一指挥机器小狗将东西放下后,开门见山道:“既然大家都认识,我就没必要多说些客套话了。你们俩以前在学校那点事儿,不要影响到现在的工作。Jelly是集团内现有强化人中唯一一个也有自愈能力的女性,虽然你们两个的细胞自愈方式不太一样,但由于梅飒的血样——前几天出了问题,现在只能进行干扰实验。”
梅飒腹诽,她开始怀疑渡边一到底记不记得数学竞赛的事。这两个人都好像失忆了一样,还是说他们装模作样的反应是觉得自己都失忆了吗?两人的泰然自若和梅飒的难以置信形成了鲜明的心理反差。
梅飒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问:“要怎么做?”
渡边一斜了梅飒一眼,仿佛很是不屑:“虽然18号试管也出现了事故,但根据之前的血样分析,梅飒你也不能算个“正常人”。不排除基因突变的可能性,但你的这种自愈力确实不是经过药物治疗造成的。需要你们两个作对照实验组来参考。”
渡边一将梅飒和果冻当做实验动物一样的口气激怒了梅飒,她实在无法面对这样一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她直接打断了渡边一的话:“渡边教授,你还记得伍德·琼斯吗?”
渡边一一愣,显然花了好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梅飒打断了自己在说着题外话,她毫不在意的一脸正色道:“工作时间不要说与工作无关的话。”
梅飒同样根本不理会的继续道:“当年在数学竞赛场外的小巷,我记得教授你也很喜欢在工作时间说一些与工作无关的话,比如屈打成招的逼迫伍德·琼斯承认自己作弊。”
渡边一拉下脸一脸寒意的盯着梅飒,任舛幸在一旁拉了拉梅飒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这么冲动,哪知梅飒毫无畏惧,甚至根本不吃渡边一这套,她挣了挣胳膊继续道:“你知道你的这个行为造成了他多大的阴影吗,他花了多长时间和精力才走出来?他的父母还有朋友都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你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
随即她又转向果冻,“还有你,怎么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是,你的身世我都知道了,你很不容易,我也很同情你。但这也不是你理所当然欺骗我的借口。这些事不说清楚,如果说要求不要影响工作,我的理智可以配合,但我的情感可不一定能控制。”
果冻微微皱眉低头看着梅飒,两人确实已经有很久没见,要说有什么不习惯的只能是梅飒比她印象中矮了一些,这些年她在外面经历了很多,性格也远比当初离开航院要沉稳,对她来说梅飒只是她茫茫人生中非常短暂的一段,她从未拿起也谈不上放下。
果冻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梅飒难得被情绪左右,一时竟也觉出几分新奇,据她了解,梅飒是一个很难产生冲动情感的人,她一直很平静,难道时间能对人有如此大的改变吗?她想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徽章,别在肩头,就连任舛幸看了都不免一怔。
那是一个代表军衔等级的身份圆卡,渡边一的肩头也有一个,只不过果冻的圆卡上是4星,而渡边一肩上却只有3星。看来Jelly不仅有了军衔,甚至还比渡边一高一级别。
果冻别好圆卡,轻声开口道:“抱歉,我当年只是在执行任务,我个人对你没有任何私心。而关于渡边教授所做的事,也是根据我当时任务指示安排的。现在这里的实验工作比较紧急,你有什么想要理论的可以等项目结束后再找我讨论。”
梅飒目不斜视的看着她,显然果冻在不动声色的用军衔压制她,可那张圆卡梅飒也有,只是她从不戴在身上,因为有1颗星是在她入职000署那天才加上的,上面给她这个虚空的军衔只是为了兑现圣甲云库的资料查阅权限,实则基本没有任何其他实权。她不希望这个交易人尽皆知,也不希望高调引起别人的注意和不必要的麻烦。
但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似乎少了一个低调行事的理由,她转头看向身边++,就在她将手摊向++的那一刻,++的机械臂机灵的配合将梅飒的圆卡递了上来。
4星的身份圆卡被梅飒第一次别在肩头,她恢复了一脸平静,淡淡的说道:“可以。不过有些事得先说清楚,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当时的任务指示安排?为什么要这样做?什么样的任务安排要以毁了一个孩子的童年为代价?你明明知道他很敏感,要达到目的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非要选这种?”
果冻挑眉,任舛幸和渡边一则各瞪了一双牛眼站在一旁。
任舛幸看着脸都快绿了的渡边一想,这也太那个了。
渡边一看着梅飒肩头的身份圆卡想,这也太那个了。
果冻面无表情道:“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就算是琼斯家族的新生代,也和我无关。我当时的任务是协助你快点进入少年班,他不出这点岔子,你会动转班的念头?话说回来他也太没用了,这点打击就崩溃,像他这种人,以后人生的打击还多着呢。不过我也听说了前不久他在飞行部干的事,你看,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梅飒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欲言又止。现在她的大脑里的信息量很复杂,她的目光转向旁边两人,两人都有些许尴尬的沉默着,梅飒便赌气的转身丢下一句:“先工作吧。”
(——)
经过对比之前的临床数据,梅飒的自愈速度比Jelly还要快,但奇怪的是梅飒不是在任何受伤的情况下都会自愈,这一点甚至让梅飒自己也有一点意外,在她和Jelly的手臂上用机械臂精准的划了一道同一程度的伤口,眼见Jelly的皮肤肉眼可见的慢慢“自我缝合”了,而梅飒则是血流不止。
金焰和任舛幸手忙脚乱的冲进隔离室帮她止血,用过正常的止血急救,梅飒的伤口才得以止血。看来这个简单粗暴的检测方案是行不通了。
这不禁让梅飒联想到了什么,她偷偷撇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若有所思。
这么多年来,父亲留给自己的手表她一直24小时不离身的戴着,其他人也都知道那是她父母唯一的遗物,没有任何人质疑过什么,但手表藏有许多秘密只有梅飒自己心里清楚。她想起自己受到致命辐射伤害后手表表现出的非正常反应。这一定是父亲留给她的一种指引,只是需要她自己摸索。
她仍不动声色的配合实验,既然她的手臂没有自动愈合的迹象,就只能换另外的实验方式了。渡边一取了两人各一节头发进行克隆比对。分别克隆出了两人的肝脏和手指进行实验,现今器官克隆技术已经得到了广泛的医学应用,主要解决了器官移植和母体修复的问题。
在此之前,其实Jelly没有参与过专门针对她身体进行的实验,毕竟她的强化过程几乎是无法复制的,Jelly是在解体症晚期命悬一线时尝试使用了各种治疗方式奇迹般好转的,医生们不敢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对她身体的后期强化起到了关键作用。所有感染解体症后痊愈的强化人类中,普遍存在一种现象,在感染期年纪越小的,痊愈后获得的强化能力就越高。
再后来感染其他变异解体症的患者中不仅成年人居多,而且他们都会在治疗黄金期的感染早期就开始服药,又加上特效药已经有了多个版本的迭代更新,从根本的配药方式上就做了极大改善,因此Jelly的情况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因此她能够自愿加入联合集团的特工部门,就已经让高层很满意了,毕竟这样一个特殊的人但凡落到任何邪恶的组织或者坏人手里都将造成难以想象的结果。联合集团将她安排在低调保密的特工部门,对她同时也是一种保护。
梅飒的所有存储血样被破坏十分蹊跷,高层对此非常不满,几乎所有人哪怕包括渡边一在内都认为这是一起人为造成的安全事故。而矛头自然指向长期密切接触的渡边一和金焰,梅飒早在之前就签了合作协议,加上双职被叫停后,在研究所工作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于是高层认为她本人对样本破坏的可能性远低于别人。
实际上这次回来,解密梅飒的自愈原理是渡边一和金焰能够继续在000署工作的唯一机会。金焰常年作为渡边一的助理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但对渡边一来说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在这里已经进行到一半的项目,特别是任家两兄弟,她本来还想靠着任家这两座金山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呢。加上这两个年轻女孩竟然都手持比自己还要高的军衔,她对待这次的实验非常谨慎。
对于将人绑起来连接各种复杂仪器和设备,每天取她的血样、皮肤样本,又经常注射各种研制的药物和液体等等这种古老的研究方式早就被唾弃,现代医学的高度发达可以更科学、更文明和更有逻辑的对特殊人群进行研究。000署里这样的实验室很多,大都打着国际规范的擦边球在做实验,但真要说那种惨无人道的法西斯人体实验确实是不存在的。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在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检测和深入研究后,他们发现梅飒的基因似乎存在一种使细胞具有极强的“链式反应”的能力,而这种保护机制在母体受到一般伤害的情况下并不会被触发。只有受到了较为严重或致命伤害的时候才会开始运作,例如上次在S3-01中受到的致命量辐射攻击。这为梅飒的细胞结构又增添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通过观察,Jelly的细胞是通过不断溶解健康细胞作为基础结构来重新快速“长成”缺失或损害的细胞,所以虽然能在短时间内“补”上伤口,但实际上是以降低整体防御力和整体健康完整度为代价的,作为人类自我愈合的速度并没有变。
换一种便于理解的解释就是,Jelly就像游戏人物一样有“血条”,在受到一定程度和次数的伤害后是会直接导致她死亡的,除此之外,每次受伤后虽然她看上去没事,但实际能力会被削弱,需要和普通伤员一样的时间来恢复“血条”。
但梅飒的细胞则是在受到攻击后调用部分其他细胞通过重组的方式还原受到重大损害下的缺失,通过在短时间内细胞膜上的离子通道的统一控制来达到各种离子的能量转换,而且这种转换没有规则,基本上可以解释为“按需分配”,它们针对母体受损程度实现了以最低的能耗高效转换为受伤部分所需的能量物质。
也就是说,当梅飒受到了极大伤害,全身的细胞都会停下非必要工作来“修补”母体被损害的部分,这一点解释了梅飒在受到辐射后昏迷的前3天心率基本在20-30次/分的异常现象,而只要给到满足身体需求的足够休息时间,梅飒就能满血复活。
这一原理和电鳗非常近似,电鳗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在瞬息之间将生物能转化为电能的,但梅飒的细胞结构显然比电鳗的更高级,她本人的外在表现虽然是昏迷状态,但身体不仅能够自主控制蛋白分子的运动,而且它们所形成和转换的离子和能量细胞是人类史上不曾出现过的。
渡边一认为梅飒可能才是真正的“强化人类”,据她所理解,这种机能表现显然是一种生物进化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