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黑色枝条依旧追随者着他们的脚步,反而因为他们暴露在那些“眼睛”之下而更精准了几分,几乎每一次都是贴着他们的皮肤飞过。
祁正没有多注意那些东西,而是跟着那个黑影跑出了树林。只不过还不等他歇息片刻,就听见那个黑影的叫嚷声。
“别停下来,它的根也是会爬出来攻击人的,要跑到足够远的地方才能休息。”
祁正闻言也没犹豫,直接朝着远方窜了出去,速度之快以至于那个黑影都没能看清他的动作。
两人一路小跑,直到身后再也听不到地下传来的隆隆响声才停下脚步,倚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调整状态。
虽然说他们处在灵界之中用灵魂体行动并不会消耗体力,但是相应的会消耗灵力,虽然量不大,但是加上之前在那里为了脱身而用出来的能力已经用去了他灵感的三分之二还要多了,现在要是不调整一下,等下恐怕会记得路上出现一点小变故都不行。
祁正深呼吸了几口气,慢慢让自己体内的灵力恢复稳定,抬手摸了摸那个被树鞭抽打过的地方。
虽然说伤口已经被他的能力直接覆盖了,但是那里的疼痛不知为何依旧在,而且感觉还很强烈,就好像那种疼痛是留在了灵魂里一样。
那个人将手中抱着的两个白色的骷髅头放在地上,用力拍打了两下身上的火焰,发现拍不灭之后便放弃了这个动作,转而扭头看着一旁的祁正。
“我的朋友,你就了我一次,我也就了我一命,不知道你能不能再帮我两个忙呢?”
祁正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挑起头看着面前的那个由黑色的污泥构成的人影,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将刚才捡起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你说的事情应该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吧?”
那是一个折叠式的钱包,看上去很是老旧,甚至已经有大半腐化得不成样子了,如果祁正用力一捏的话恐怕就会变成一团烂泥。
“是啊,这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证明我的身份的东西了,就是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还有多少是完整的。”那个黑色人影同样苦涩一笑,轻笑着摇了摇头,指指那个钱包,“如果你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帮我把这件东西送到离你最近的官方非凡者组织,把里面的东西交给他们。”
祁正愣了片刻,看看那两个被他放在了地上的颅骨,然后又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你是……?”
“我……我叫……”那个黑影面露痛苦之色,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我的代号叫做烈火之手065,至于名字……我记不清楚了,我被那个家伙杀掉之后就丢失了很多的记忆,绝大多数关于我的记忆都已经模糊到想不起来了。”
祁正的眉毛挑了挑,露出几分诧异,看着面前的人影,然后又看了看面前的钱包,抬起手给他展示了一下那个腐烂了半数的家伙。
“你这里面有关于你身份的东西吗?”
“应该有吧……”那个黑影的的表情依旧痛苦的看不出其他情绪来,“只是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有没有都烂完了。”
祁正闻言打开那个只有他半个手掌大的钱包,眼神在里面简单的扫视了一圈之后定格在了一块塑料卡片上。
看到那个卡片的那一刻,祁正的表情瞬间放松了下来,但是等他看清上面的东西之后脸色又落寞了几分。
那是一张身份证,只不过表面沾染了不少的东西,看上去已经开始泛黄,边缘有不同程度的破损,看上去表面完好的概率十分渺茫。
祁正没多想,伸手将那张身份证件抽了出来,用手指揩去了上面的污物。
还好,那个身份证虽然有点破损,但是上面的信息大多都比较完整,除了证件号码以外都能辨认出来。
最主要的是,上面还有一张模样十分周正的证件照,虽然和面前完全看不出五官来的黑影对上,但是既然是他的身份证件那就应该是他的照片没错了。
“你叫孙安国?”祁正看了看面前不算特别壮实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你死了很长时间了吧?”
“孙安国……孙……安……国……”那个黑影突然抱着头低声呢喃起来,只是语气越来越坚定,看不出表情的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一抹庄重,看起来就像是宣誓时的样子,“对,我就是孙安国,烈火之手065孙安国!”
祁正看着他,审视了片刻,点了点头。
烈火之手他虽然没见过,但到底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他们隶属于全球非凡联合协会的追猎部,负责调查和追杀世界上所有的违反了非凡者管理条例的非凡者,而这其中大多数都是那些邪恶组织的成员。
全球非凡联合协会的追猎部分为了七个分类,分别是光与影的讴歌、惩戒之剑、烈火之手、守卫之盾、行僧、夜中昼以及黄昏之心。
这七者的工作几乎是相同的,不过由于成立之时是分别由七名创始之人分别带领而形成了这七个小分部。
虽然创立之人不同,但是由于初心和使命相同,他们之前从没出现过任何的相争现象,反而大多相互配合形成一支小队。
不过面前这个人为何会独自陨落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祁正的内心生出这个疑惑的同时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开口问道:“你死亡有多长的时间了?”
“我……”那个人挠了挠头,思索了半晌之后摇了摇头道,“我记不清了,自从死后我对时间流动的感觉就很模糊了,大多数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我也不清楚我死了多久了,我进入灵界的时间应该是十月二十号,距离我死的时候也不会超过三四天,你应该能推测出来吧?”
“十月二十号……”祁正看着面前的人挠了挠头,“也就是说你死在大概两个月之前?”
“不太可能吧,肯定不至于这么短。”孙安国摇了摇头,指指一旁的两块颅骨,“那是我和我的同伴的尸骨,两个月的时间应该不至于白骨化的这么彻底,即便是被那个家伙吸食过了也不至于会这么快。”
祁正闻言一蹙眉,看向那两个完全看不到任何的东西的骨头,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你说的是那一年?”
“两千年啊,不然呢,还能是四九年?”那个黑色人影一摊手,摇了摇头,“你是说我死了不止一年了?”
闻言,祁正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几乎能塞进去一个灯泡,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何止啊,你死了大概二十年了。”祁正尽力挤出一个微笑,“今年是二零年,二零二零年十二月二十号。”
孙安国闻言身型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孩子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是我没想到啊,我竟然在一棵树里待了二十年了。”孙安国低下头,可被火焰包裹眼眶里流不出半滴眼泪来,“我差不多想起来了,我是为了一个任务才和同伴陨落在这里的。”
他长叹了一口气,找了块没有植被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们当时接到一个命令,要我们去追杀一个蓝衣执事,而且还是一个半紫衣预备员之一,要是让他完成了那次任务的话就会成为一名半紫衣。”
“他是一个愿望灵途的升华者,说实话对付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但是和我们两个人围攻比起来,他确实不占上风。”
“当时是我们追,他逃,其中有好几次我们都抓住他了,但是奈何他身上用来保命的非凡物品太多,最后他都从我们手里逃出去了,最后他走投无路选择进入了这座森林,我们为了确保他会死在这里也跟了进去。”
“当时他不知道呢那个溶蚀古树做了什么交易,那棵树从一开始就疯狂攻击我们,但是就是不攻击那个蓝衣执事,中间还遇到了好几次的灵界生物暴动,到最后我的同伴身受重伤,我也受了不轻的伤,甚至连逃出去都不太可能了。”
说到这里,他轻蔑一笑,看向那个树林,不知是在看什么。
“也幸好,那个家伙足够自大,相信他能够反杀我们两个人,直接绕过溶蚀古树的阻拦想要来刺杀我的那位同伴,但是他小看了我们,我最后还是趁着他不注意直接自己了他的伤口,把他杀死了,不过我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至于我的那位同伴,既然找到了他的尸骨,想来他也……”
孙安国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指了指祁正手里的那个钱包,然后又指指地上的那两个颅骨。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把我的遗物导弹离你最近的官方非凡者组织那里,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他们处理掉的,至于这两块骨头,也一并带回去吧,就当给我的同伴睡个好觉的机会吧。”
祁正闻言看着孙安国的眼神不再是那种怀疑,而是庄重严肃。面前的人是英雄,就像在青山市陨落的那四位一样,他们都是守护者人类能够生存至今的英雄。
而英雄应该享有最崇高的待遇,而非死无葬身之地、曝尸荒野。
想到这里,祁正挺直了身子,右手攥拳,用力地捶击在心口上方。
“晚辈一定做到。”
“就不必这个样子了,我没能更好地执行组织留给我们的任务,反而还要你这么个小屁孩来给我们收尸。”孙安国摇摇头,手上却是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对了,你看看钱包里有没有夹着一张照片,是一张合照。”
祁正闻言小心翼翼的翻找了一下,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皱巴巴,表面有些模糊而且还已经湿的不成样子的合照。
上面是三个人,两男一女,看上去像是一般家庭照的那种全家福一样。照片的右边跟身份证上的孙安国几乎完全相似,应该就是本人,最左边则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看上去应该是他的妻子,最里面的孩子喝他有几分神似,应该就是他的儿子。三人的脸上都挂着满脸的笑容,看上去煞是开心。
“给我吧。”孙安国朝着他伸出手,“他们是我的家人。”
“这……”祁正看着孙安国那只还在燃烧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且不说他们的照片能在他手里存留多久,就算能留下来也还是会被那些黑色的污泥给弄脏。
那个人影似乎是看出了祁正的犹豫,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来的手没有收回去。
“给我吧,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们的机会了,我的灵魂快要支撑不住了,就让他们留在世界上的照片跟着我一起离开吧。”
“前辈,您……”祁正闻言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一下孙安国,但是碍于那些火焰没有上前,“您不会……”
“别想那么多,我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留在世间的也不过是一缕残魂罢了,想要留住也留不了多久。”孙安国笑着摇了摇头,身上的污泥已经有了崩解的迹象,“相对于这么苟延残喘着来说,痛痛快快的消失对于我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祁正犹豫了一下,将那张照片递给了孙安国。
对面那个黑色人影接过来之后细看了两眼,还不等他摩挲一下这张照片就看到它的底色已经开始变黄发黑。
他笑了笑,看着那张照片在自己的手里慢慢变得越来越黑,最后升腾起一团火焰和黑烟。
“依儿……小启……是我对不住你们啊……小启……等等爸爸……爸爸来见……你和妈妈了。”
那张照片在他的手里燃烧殆尽,只留下一堆泛白的灰烬蜷缩在他的手掌心里,甚至都看不出来先前的样子。
他愣了半晌的神,然后艰难地站起来,朝着祁镇的方向用力地行了一礼,然后保持着那个动作就就没有动弹。
还不等祁正去做些什么,他就抬起头朝着祁正笑了笑,然后化作一滩没有形体的污泥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