嫘祖屋中几人正在叙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小臣进来禀报:“帝子苍林少君和大巫左彻来了。”
嫘祖老太太一听忙道:“大巫来了,还不快请。”
“岂敢,岂敢,左彻拜见大夫人!”
随着话音,一位高大的老者出现在门口。只见他头发花白,身穿一件黄色粗葛布大氅,上面画满了云纹,手中持一支木杖,杖头上是一个油亮精巧的圆头陶雕。这人正是当今帝君的大巫左彻。左彻身后跟着一个英俊的青年,一身黄色的细葛布衣,非常贴身,只是人略显单薄。这便是帝君的爱子,次妃彤鱼氏的儿子苍林。
苍林和青阳是帝君最喜欢的两个儿子。和青阳一样,苍林的婚事也是由帝君早早就亲自定下的,娘家是西土汾水岸边炎帝部落的女子。
“苍林拜见母亲大人”苍林紧跟在左彻身侧,两人一起向嫘祖施礼。
“大巫、苍林,你们怎么也来了?”嫘祖笑着问道。
“昌意少君即将远行,青阳少君也回来了,本巫和苍林少君正好过来一起聚聚。”左彻笑道。
“见过大巫,见过苍林。”昌意和青阳说着已经起身行礼。
众人又是一番互相介绍、寒暄,满屋子人,一时好不热闹。
左彻表示,自己已经和西土炎帝多个部族打好了招呼,昌意一路西去,各部都会予以照应。
昌意感念,忙再次起身拜谢。
“有大巫安排,我更放心了。”嫘祖也笑着说道。
“小事一桩,大夫人可还记得我族和西陵氏同在西土,还是邻居哩。”左彻说道。
“嗯,可不是吗,大巫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嫘祖点头笑道。
“苍林兄弟什么时候也去封地啊?”昌意知道苍林的婚事比自己定得还早,于是随口问道。
左彻不等苍林回答,转问青阳把话岔开道:“青阳少君和君妇这次是从清水还是从汶邑来的?”
“回大巫,小子这次是和鸿风直接从汶邑来的。”青阳答道。
“哦?那太昊氏大君他老人家身体可好啊?”左彻笑着问道。
“多谢大巫相问,父亲大人很好。”女鸿替青阳答道。
“好,好,你们要多在他老人家身边陪陪啊,哈哈哈。”左彻大笑道。
左彻一到,屋子里更加热闹了。只有柏夷和盖盈氏熙长老两人安坐一边,并不插话。
不一会儿,老太太嫘祖露出倦意,众人纷纷告退,宾主尽欢而散。
由于旅途劳顿,第二天青阳睡到了日上三竿,被叫醒时,柏夷先生已经等在门口了,因为柏夷和柏高先生约好了要带青阳见云相。
柏高先生是轩辕之丘诸多大臣中最年轻的,是柏夷先生的族侄,两人都来自著名的上古大族有柏氏。有柏氏出自东南,和曾经极盛一时的成鸠氏渊源极深。后来有柏氏北来,开枝散叶,分别和东土的伏羲氏以及崇地的仓颉氏联姻融合,底蕴更加深厚,族中能人辈出。
青阳随柏夷来到城西北的高地,这里遍植苍松翠柏,风入林间,涛声簌簌。二人来到坡顶,但见坡顶林边有三个黄袍人正在昂首观望、指指点点。
“三位大人早啊!我们来迟了。”柏夷边走边气喘吁吁地对三人说道。
“哈哈,柏夷先生腿脚强健啊,都走到年轻人前面喽!”当中的一位老者带头迎上来打趣道。
“云相莫要取笑了。”柏夷说着,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青阳见过云相风后大人,常先大人,柏高大人。”青阳说着,上前向三个黄衣人分别见礼。
这几人都是老相识了,三个黄衣人都是轩辕之丘的重臣,除了已经见过的柏高,另两人分别是工正常先和云相风后。此时在轩辕氏,相的地位和作用有点儿类似于后世的丞相。
“劳烦三位大人久等了。”柏夷再次客气致歉。
“哈哈,那里,那里,这边风景独好啊!”风后笑着说道。
五人中只有柏夷是第一次来此处,他随着几人的介绍放眼望去,北面大河浩浩荡荡,对岸的河阳之地广袤。向西看,洛水在邙岭之下的谷中奔向洛汭。向东南看去,整个轩辕之丘尽收眼底。确是个风光无限的所在。
“三位大人,这是太昊氏大君托我转交的礼物。”青阳说着,毕恭毕敬地递上了三只蓝中透着水白的独山【1】玉璧。
“哦?太昊氏大君可好?”风后三人接了玉璧问道。
“大君身体很好。”青阳恭敬地回道。
柏夷接口道:“太昊氏大君与轩辕帝君年纪相仿,却独爱小女鸿风和少君青阳。”
“柏夷先生此话怎讲?”工正常先问道。
柏夷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常先大人,东土诸部中最强盛的一直以来是空桑的伏羲氏和东海的女娲氏,如今伏羲氏分为太昊氏以及羲氏、和氏,东土诸部尊从太昊氏大君为首。当初,太昊氏帮助轩辕氏赶走了九黎氏,于是有了几世的太平。如今,淮水的南人共工氏繁盛,沿着空虚的泗水北来,鼓地【2】、邳地【3】水道纵横、已经聚落林立,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就到青阳少君的广桑之野了。”
“哦?那共工氏哪里来的这许多人丁?”常先疑惑地问道。
这时柏高插话道:“我听伯陵从夏地回来说,九黎氏远遁去了南土,再次强大,暴虐害民。南土天灾不断,各族纷乱,不能抗衡。农人们离乱无依,争相北来,聚于夏地和淮水,有的已经到了更北边的崇地【4】。共工氏广纳淮水的南人,所以人丁繁盛。”
常先不由得担忧道:“那共工氏名义上遵从我轩辕氏帝君,实际上互不统属,如其北来,我们当早做打算,泗水上游的东土诸部更是首当其冲啊!”
常先说完看了看风后,又看了看柏夷。
风后听完也转头看着柏夷。
“正如常先大人所言,”柏夷继续说道:“如今太昊氏年轻一代,包括各个氏族成年诸子中,尚没有东土诸氏族共同接受并可以依靠的人物。”
“所以柏夷先生的意思是。。。”风后感到柏夷话里有话,颇觉意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青阳,却又不好妄自猜测,所以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云相猜得不错,太昊氏大君正是想传位青阳。”柏夷用肯定的口吻说道。
“大君确有此意,我们东土这边的大族羲氏、和氏是支持的,而女娲氏也并不反对。青阳君是帝君之子,将来一旦与共工氏起了争端,东土需要你们轩辕氏和西土诸部的相助啊!只是不知道轩辕氏这边三位大人以为如何?”柏夷言辞恳切地一番解释彻底打消了风后三人的心中的疑虑。
风后和柏高频频点头。
常先叹道:“太昊要立青阳?这是好事啊!若果真如此,以后咱们大伙儿就是一家人了。”
青阳和柏夷听了,立刻向风后三人郑重施礼,再次表示感谢支持。
风后想了想也笑道:“柏夷先生这真是个好消息,应该告诉嫘祖知道。”
柏夷忙道:“我们本想等大事定下来再告知大夫人”。
“柏夷先生可见过大巫左彻和苍林吗?”风后问道。
“昨晚在大夫人那里刚见过。”柏夷答道。
“嗯,”风后想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们轩辕氏帝君也有太昊氏同样的烦恼啊!”
风后没有继续说,柏夷也没有再问。
轩辕氏帝君有二十五个儿子,其中单独领有实际部众的有十三人之多,这其中就包括昌意、玄嚣、苍林、和青阳,也就是后来典籍里记述的十二姓,姬、酉、祁、己、滕、葴、任、荀、僖、姞、儇、衣是也。
老黄帝喜欢青阳和苍林,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是日后帝君的名号何去何从就没人知道了。大夫人嫘祖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并不被看好,而被帝君留在轩辕之丘的儿子们,要么太小,要么不成器,要么象青阳的大哥休,只是在云师中担任官职。
所以左彻一直希望苍林能得到嫘祖的支持。
云相风后对于青阳和苍林并无成见,但是他与大巫左彻理念不合。
几人在高地上观景叙旧,不知不觉中半天就过去了。
回到城中,青阳得知,大哥休从河阳之地回来了。
第二天昌意就要西去了,傍晚,兄弟三人到昌意住处聚饮话别。休常年在军旅之中,魁梧厚重,虽然没有外封,但是经常被云帅力牧派出去执行军务,所以待在轩辕之丘的时间也不多,好不容易总算是赶上了青阳和昌意都在。
兄弟三人许久不见,天南海北地聊着。青阳讲了在东土太昊氏的见闻,休说到这一次去河阳之地征兵,见到了有江氏的富足和缙云氏【5】的尚武,昌意有些自卑自怜,也不知道要去的那个盖盈之丘会是个什么样子,因为三个人都不知道认识的人里有谁去过,蜀山氏就更不用说了。
休和青阳都为昌意鸣不平,抱怨为什么苍林就可以一直待在轩辕之丘,不用去封地。
“苍林的部落在汾水,也是遥远,所以他迟迟不肯动身吧。”昌意表示比较理解。
“依我看,大哥走后,苍林大概也得回自己封地了吧。”休说道。
这时,正巧盖盈氏长老熙抱着酒瓮过来,笑着插嘴说道:“不瞒三位少君,盖盈氏和蜀山氏山高水远不假,不过有两样却不比这里差,那便是美酒和女子。昌意少君此次要带去的这许多工匠和宝物,到了盖盈之丘大有可为啊!”
“长老可知蜀山氏的女子怎样?”昌意半醉问道。
“蜀山女子美丽可是我们那里人人都知道的。”熙认真地答道。
昌意听了,不觉呆了一呆,顺手又将一碗酒灌了下去,放下碗人已经醉了。
青阳伤感,不多时也喝醉了。
第二天一大早,昌意由熙长老陪同,带着武士、工匠、和十几辆满载的牛车,由休和青阳送出城外,上路西去了。
【1】独山,夏地的产玉之地,位于今河南省南阳盆地。
【2】鼓地,后来的彭城,今徐州。
【3】邳地,后来的下邳,今邳州市。
【4】崇地,指今河南嵩山南部广大地区。
【5】缙云氏,黄帝系的一支,文中设定在河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