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声小阿姨，我教你编手环。”
坐在后排的徐冰冰百无聊赖地开始调戏史晓明。
前排坐的是两个老混蛋，一问案件就说签了保密协议，半点口风都不肯透露。徐冰冰惹不起老的，就只能欺负欺负小的了。
“我叫你两声，你能直接帮我编不？”史晓明回答道。
对于辈份这种东西他不是很看重，小时候在老家，穿开裆裤的屁娃娃他都得喊幺爷，也没怯口过。何况昨天才认了个奶奶，今天认个阿姨不算吃亏。
“那干脆你叫我三声，我直接送你一条新的好不？”
史晓明从善如流：“小阿姨小阿姨小阿姨。”
徐冰冰被史晓明的果断整得有些蒙圈，车上太无聊，她只是想逗逗乐，结果突然就多出来个大外甥。
她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侧过身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收着吧，提前给你当压岁钱。”
史强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切，却没有出言阻止。当初联合办案时，徐冰冰是组里出了名的“泸上小富婆”，一个人承包了全组人半个多月的夜宵、零食，起因只是因为她不好意思吃独食。
史晓明接过钱美滋滋地装进口袋，然后又继续问道：“我再叫你两声，你能顺手帮我把手环编好不？”
徐冰冰瞪了他一眼：“占便宜没够是吧？”
郑途同样从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切，对旁边的史强挤眉弄眼道：“你儿子真是吃软饭的一把好手，怪不得你不愿意他当警察，当警察后就不能拿人民群众的一针一线了。”
史强难得也跟着口嗨：“你这是歧视女性，谁规定女人就不能养家糊口了？小徐你说是吧。”
将话题又重新抛给了徐冰冰。
“现在都讲究独立，吃饭都是AA，自个养自个。”
徐冰冰当然不接茬，两只老狐狸心里想的什么她一清二楚，再深聊两句就变成喜欢什么样的对象，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了，和家里长辈一个德性。
“这才是新时代女性的楷模，要是女生都能向你学习，强哥也不至于被网络暴力到停职了。”郑途感慨道。
“对了，上车前听你们在聊陈记者，是那个带头扭曲事实编造谣言构陷强哥的四眼仔么？”徐冰冰好奇问道。
郑途叹了口气，又看了眼史强，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就继续开口解释：“我们过来前发现那个陈记者守在楼下，刚见到我们时还嚣张得要命。结果晓明认出他是被害人莫迪文的大学同学，立马就夹着尾巴跑掉了。”
徐冰冰听完郑途的描述，气愤道：“啊？怎么能让他跑了？这不得拘留起来好好审一审？”
郑途也跟着起哄：“就是说，当初咱可没少受他的苦，今天好不容易逮住机会，真可惜。”
史强见话题开始跑偏，开始给两人上政治课：“我们是执法机构，不是审判机关，没有权力去判定一个人的好坏，一切行政行为都应该有法可依，有法必依。”
徐冰冰继续抬杠：“看来是调到特别行动组当大领导了呀，说起场面话来一套接着一套。”
郑途也在帮腔：“确实是大领导，一人之下，一人之上。”
正当车内气氛热烈起来时，史晓明插话道：“郑叔，前面路口停下，我先回去了。”
“怎么，不一起去检测中心玩玩么？那边好玩的高科技可多了，听说昨天还查获了一间谍耳机，带上就能直接脑电波上网。”徐冰冰邀请道。
虽说是刚认的便宜外甥，但是偶尔当当长辈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你别说，那个耳机就是他第一个发现的。”郑途替史晓明炫耀道。
徐冰冰有些吃惊：“小伙子这么厉害的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嘿嘿。”
史晓明礼貌性地笑了笑，就当是回答了。
“爸，我先回去休息了。”
奥迪车停稳后，史晓明和副驾驶的史强打过招呼后，独自就下车。
虽说郑叔人很好，刚认的小阿姨徐冰冰也看起来没什么坏心思，可是史晓明依旧觉得和他们呆在一起很别扭。
他们是警察，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史晓明很敬佩他们的职业，但是却不愿意去理解他们的生活。
穿过了两个街道，史晓明回到家中。
“你爸呢？没跟你一起回来？”何翠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新手镯，对刚进门史晓明问道。
“嗯，他和同事有点事情要处理，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
“那行，白天我包了饺子，你要是等会饿了就自己煮点吃。”何翠有些失落地说道。
“好。”
回答完母亲后，史晓明来到卧室，将叶文洁送的印章和爷爷送的平安扣同时摆在了床上。
他有些想爷爷了。
白天去办了身份证，以后就能买火车票、汽车票，可以自己住旅馆了。
他想念老家的一切。祖屋，竹林，石子路，小溪，稻田，还有小伙伴。
史晓明被史强从乡下接到京城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不过也正常，爷爷活的时候，史强就没回家过几次，何况现在人也不在了，他就更没有回家的理由了。
史晓明出生的时候，史强就不在医院，听爷爷说是作为战士抗洪救灾去了。
爷爷病重的时候，史强也不在医院，听说是扫黑行动他是卧底，收网之前无法脱身。
再后来，爷爷走了，史强也回来了。
在爷爷的坟前，史强只是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没流一滴眼泪。
史晓明也没有哭，该流的眼泪在爸爸回来之前早就流完了。
人多活一天，就会多老一天，就会更接近死亡。
这是自然规律，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的爷爷能够例外。
至于说埋怨史强？
想起爷爷临终前，聊到史强不仅是他的儿子，也是人民的儿子。他为人民生了个好儿子，这是他这一生最光荣的事。
爷爷说这些的时候，满眼睛里都是光。
史晓明当时无法理解，现在也无法理解，可能以后永远也无法理解。
但是他选择尊重。
既是尊重父亲，也是尊重爷爷。
只是，想到陈记者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内心又有些动摇了。
真的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