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斯愣了一下。
是祝福还是诅咒，这个问题，以他的立场来说，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如果是祝福，那人家为什么要拱手送人？如果是诅咒，为什么你还虎视眈眈？
高朋平静地望着门德斯，没有得意，也没有失望。他几乎每个睡不着的深夜，都会思考这个问题，但始终没能得到答案。
“在欧洲或者南美，这是提高联赛总体水平的利器，但对中超，也许这是一种致命的打击。”文德斯思考良久，终于开口。“我听说中国有一句老话，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当有了这种可以绕开艰苦训练就可以成为顶级球员的道具，大家想的，就只是如何勾心斗角了，然而在欧洲五大联赛或者巴阿乌几个国家，顶级球员老早就是满级满配，经验袖标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快速升级的方式，能够让你够到顶尖联赛的门槛罢了，或者，我也可以打一个不是那么恰当的比方：经验袖标就像一个催化剂，在一个发展良好的联赛中可以加快球员成长，促进整体环境，但在一个溶质和溶剂都极度匮乏的实验环境，放催化剂进去反而阻碍了化学反应的进行，本来那微弱的火光也可能因此熄灭，所以，我的答案是，经验袖标对中超来说是诅咒。”
高朋听得心中热血澎湃，潘帕斯雄鹰对足球的认识果然深刻，这番言论真是如雷贯耳，振聋发聩。
“文德斯先生，不得不说，你对中国文化和足球的了解，都令我感到钦佩和羞愧，有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
“扯淡！放屁！简直是一团狗屎！！！”忽然，展厅那边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吼叫，打断了他们。
两人都是一愣，四处张望，却根本没有看到半个人影。那声音却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它MLGB的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无耻，这么不要脸的人！”那声音像猴子又像海豚，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精神病人的呐喊。
“阁下是谁？何不借一步说话？”高朋提高了音量大声道，疾走了好几步，却仍旧不见人影。这两句话说的他心跳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两下
原来那人借着展厅空间宽阔，回音颇多，在厅内四处奔走，以至于完全无法分辨声音从哪个角落传来。
“还诅咒？我他妈服了，你担心对中国足球不利，随便找个臭水沟把那破几把袖标扔了岂不了事？自己踏马的想拿八千万，直接开口就是了，何必扯这么多有的没的？当卖国贼还他娘的有理了是吧？”
才短短的十几秒钟里，高朋的心跳加速，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这话刚传到他耳朵里就已经令他气急败坏了。
这几个问题每个都戳在他的心坎上，他本就是想寻求一些安慰，却没想到这一层薄薄的心理屏障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撕破了，只见他在展馆中左冲右突，忽然一个转弯，那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于是他一个冲刺，急突了过去。
“还兴趣大于天赋？我发现你们这些人是真几把能扯，你他MLGB的能把张帝挤下去靠的是对足球的热爱？我呸！足坛摸爬滚打二十年，你就一个兴趣天赋俱全的小球员都没遇到？你就继续自己骗自己吧！中国足球怎么烂的你他娘的还用问别人吗？跟印度比？干嘛不和新加坡梵蒂冈比啊？”说完袖标的事，那人又吐槽起了前两个问题。
这话一出，文德斯和高朋都感到脸上一阵发热，本来一个阿谀奉承，一个顺手接过高帽往下说，这下全都被撕了皇帝的新衣。
一听到张帝这个名字，高朋的内心又是一紧，看来这人对自己知根知底，今天是专程来找麻烦的，刚刚的聊天一定全盘被他听去了，这言论一旦散布到社会上，他就别想在足坛混了。
“是他自己玻璃体质，难道要怪罪于我？我们都对他的陨落十分痛心，阁下难道是张指导的球迷么？”高朋强压内心极端的愤怒，脚下却一步也没停。
“你放你妈的屁！要是他不被下放二队，没有战术地位，那不是软柿子随便捏？要是你们申狗愿意给他撑腰，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敢下黑脚？”那声音愈发严厉。
“哗啦！！”
只听得一记重击，高朋眼前的玻璃展馆碎了一地，他的拳头上，沾满了献血，他的情绪终于难以控制。
他可以忍受别人说他尸位素餐，也可以忍受别人说他天赋平平，但是这个名字，是他一辈子也不愿再提起的逆鳞。
张帝，便是和高朋同时代的一名天赋异禀的球员，以一脚惊艳的变向突破成名，有“高原羚羊”的美称，当年和高朋一样，都是申花新一代队长的有力竞争者，然而由于他并非华东球员，在队内常常遭到排挤，而在争夺经验袖标输给高朋后，整整两个赛季都发挥低迷，以至于后来被下方2队去踢中乙，然后在一次比赛中遭到恶意犯规，落下了终身残疾，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职业生涯。
申狗，自然是对申花的蔑称，而这个称呼，也代表了这人对申花主教练，球员，甚至整个集团的厌恶。
“良心你没有，野心你倒是大大的，不得不说，我踏马的是真几把羡慕你们这些合理化自己恶行之后又继续作恶的，NB啊，真是NB啊！”那声音随即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极尽嘲讽。
“保安！保安！”高朋彻底破防，只得呼唤帮手，唯盼抓住这个口出恶言的小畜生。安保人员倾巢出动，却在远端听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在追过去，早已没了影。
“高……高指导，您还好吧？”文德斯结结巴巴，只希望刚谈下的合同还有效。
“改……改天再谈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高朋捂着心脏，咬牙切齿道。他只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往大脑涌了上去，卖国贼……良心……高原羚羊……软柿子……申狗，这些字眼在他的心头盘旋，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