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点阻碍,怎么能拦的住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丁?
这些人纷纷散开,呈扇形将桌子围将起来,缓缓朝桌子靠近。
眼见最靠前的家丁便要抓到唐伯虎,王随真忽地走上前来,喝道:“住手!”
众人见王随真不过二十左右岁的年纪,虽然衣着不凡,样貌英俊,但大都不认识王随真是何许人也,纷纷扭头朝李士实看去,等大管家李士实示下。
李士实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他虽然知道王随真是什么东海龙王,宁王似乎很是看重这人,但他从第一眼见到王随真,就觉得王随真这个人十分的讨厌。
有时候,人跟人之间,就是这么的奇怪。
合的来的人,见面第一眼,就会特别合的来,不用说话,不用交流,就只单单一个眼神,便能互相感觉到合的来。
合不来的人,见面第一眼,就心底里互相生出厌恶之感,而且以后接触的越多,就会越觉得对方讨厌。
甚至到后来发展到不死不休,发展成死敌。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
从命理学的角度来说,这叫八字相克。
从抽象的角度来说,这叫气质相悖。
总而言之,就是死不对眼。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这种事确实存在,而且一直在发生。
王随真看到李士实的第一眼,就心生反感,对李士实极为不喜。
李士实也是同样,看到王随真第一眼,就觉得王随真这个人很是讨厌。
现在他见王随真竟然敢阻挠自己的命令,不由得火往上撞,对王随真戟指大骂:“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们宁王府的私事?你马上滚开!”
这话一出,王随真那怕修养再好,也忍不住要发怒。
就连宁王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目前还正在盘算怎么拉扰王随真,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跟王随真撕破脸。
朱宸濠强压下心中的怒心,说道:“李士实,闭嘴,东海龙王乃是本王的贵客,你怎么能这样跟东海龙王说话,快快跟东海龙王道歉。”
李士实登时一窒,但主子发话,他不得不听。
李士实微微朝王随真行了一礼,道:“是小人失口,在这里给东海龙王赔礼了,希望东海龙王不要怪罪小人,不过东海龙王虽然是王爷的贵客,但这唐伯虎乃是我们宁王府的客卿,我们王爷怎么处理这人,这是我们王爷的私事,还请东海龙王不要插手这件事,以免让我们王爷为难!”这话皮里阳秋,虽然听起来似乎是道歉,实质软中带硬,对王随真大有威胁之意。
王随真那能吃这套?冷笑道:“那我如果非要插手这件事呢?”
李士实又想发怒,但看了看宁王,没敢当场发作,只是对王随真怒目而视。
宁王也觉得王随真有些过火了,有些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他轻轻咳嗽一声,道:“王公子,这唐伯虎已经疯了,我怕这疯子伤人,处理了他,也是为了大家好,为何王公子非要横加阻拦呢?”
刚刚李士实低声跟朱宸濠说的话,朱宸濠自以为旁人决计听之不见,他十分惧怕唐伯虎去官府里告发自己,所以想要将唐伯虎杀人灭口。
但王随真是何等样人?别说你低声说话了,十丈之内,就是蚊子的嗡嗡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自然将李士实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手阻止,唐伯虎今天非死不可。
其实他跟唐伯虎并不相识,也没有任何交情。
但王守仁跟唐伯虎有交情,而且大大的有交情。
两人虽然没有拜把子,但两人都是人中龙凤,又是一起进京赶考时同场而试的举子。
并且唐伯虎出身于江苏,江浙两省的举子本来天然就是一党,不论到最后这些举子是为官还是为民,都属于浙党!
江浙江浙,自古江浙是不分的。
更何况,其实唐伯虎之才,更在王守仁之上!
要不是考试后,唐伯虎自恃自己才高,成绩还没出就向外扬言,自己这次科举非中状元不可,结果被敌对党派中的有心之人报团检举,说唐伯虎科考舞弊,贿赂考官,成绩未出,已然锁定状元!
结果榜文一发,唐伯虎还真的中了状元!
此榜一出,举世皆惊。
甚至引的皇帝都亲自下场过问,层层严查。
结果还真的查出来有人科考舞弊。
但查到唐伯虎头上之后发现,此事跟唐伯虎并无干系,唐伯虎似乎是凭真材实学考上的状元!
可是,在大家的共识里,唐伯虎未卜先知的说了自己会中状元,到最后还真的中了状元,这就是典型的作弊!
这就叫裤裆里抹黄泥——不是屎也是屎!
如果继续宣布唐伯虎是状元的话,天下举子恐怕谁也不能服气,恐怕会引起众怒!
众怒毕竟难犯!
可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唐伯虎作弊了,唐伯虎也确实有状元之材。
这可怎么办?
所有负责调查这事的大小官员全都犯了难,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后来皇帝亲自下场做决断:但凡涉及舞弊之人,不论举子还是考官,一律斩首,家资抄没,以平众怒。
至于唐伯虎此人,逐出考场,永不叙用,剥夺其身上的所有功名,也不再允许唐伯虎再参加任何的科考!
唐伯虎这件事,闹的举国皆闻,唐伯虎这个人完全成了这件事的牺牲品。
就因为他恃才傲物,自命清高,觉得自己有本事,了不起,说话狂傲,目中无人,就算确实有真才实学,最后也落了个过路状元。
好好的状元飞了不说,最后一辈子不能再当官,一辈子只能当一个平民老百姓。
那怕他再有本事,再厉害,一切也无从施展了。
大明时候,士农工商。
那怕再有钱的商人,只要不是官,也只是个下九流罢了,照样社会地位不高,更何况唐伯虎这种连秀才也不是的破落户了,直接就没有了任何的社会地位。
任是社会上的任何人,那怕田里的老农,也能鄙夷一下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