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一座山是什么意思？
甘泉厅内的众人注意力重新被门外一袭藕色衣裙的牛雨松口中所说的杨玖辰抓山一事给拉了回来。
主位上的湛枢第一个起身，他取了一只茶杯，让林一倒上热茶，亲自递到了牛雨松面前。
“雨松姑娘，先喝口水。”
牛雨松点点头，接过湛枢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长吁一口气，打算简短的交代一下半个时辰前发生在芦村外的事。
她已经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不过从芦村外跑到浩然书院的后山，饶是她现在的体力好过得硬麟病前数倍，也花了差不多两刻钟时间。现在已是一身的细汗。
不等喘过一口气的牛雨松说话，甘泉厅内已经有人发出了疑问。
“等一下，你刚刚叫药商阿华什么？大公子？！”
朝东越疑惑的看着牛雨松，他知道杨玖辰在雁州人面前轻易不会卸下马甲，一定是有什么事逼他出手了。
“芦村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牛雨松急的一跺脚，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径直进了房间，一把抓起整间屋子里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朝东越的衣袖就往外拽。
“各位大人，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再晚点，我怕大公子他镇不住那座山。”
众人的心内好奇万分，先后起身，跟在了牛雨松和被拖着走的朝东越身后。
一时间，甘泉厅内只剩下了湛枢，严孙和林一这三人。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湛枢优雅转身，甩了甩袖子，淡定的拿起书案上摆着的一本书院规训册子给盯着他的另外两个人看：
“不忙，且让规训书灵告诉我们凌华那边的情况吧。
在仲春日头下走个一刻钟，就能出一身汗，就让年轻人们去吧。”
“哈哈，湛院长所说有理，有理。”
严孙是绝不会说自己其实已经近十年没用过御灵师的术法，怕出去后跟不上那群修行新秀的脚步的。
林一倒是很想和严大人说他其实很想跟出去看看杨玖辰有弄出了什么更夸张的动静的，可是想想那群来无影去无踪的修行者，也只能闭口不言。
…………
“小妹妹，你倒是和我们说几句呀。”
朝东越有些无奈的看着攥着自己的袖子不放的牛雨松。
出了后山，牛雨松只顾卯着一股劲拽着朝东越，却没说一句话。
她太着急了，生怕他们在路上的时候，杨玖辰那边出什么状况。
“是冥灵族，不过不是南部灵域来的，
那就只能是从北方荒原那边过来的，是一个看不清灵根的野猪化成的冥灵。”
“这就是大公子的原话。”
朝东越身后，宴凰跟的最紧，她现在基本确定杨玖辰就是神子了。
她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不能不相信仙道师尊的阵法。师尊的交代是让她务必把神子带回仙洲仙国。
杨玖辰决不能在雁州就出事。
“又是妖异。”
宴凰一双清冷的眸子意有所指的盯着月见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风见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道：
“宴凰道长久不入世，可能还不知道，
若是能唤出的灵力已经能够凝聚成一座山大小的实体，身负如此巨量灵力的冥灵族，只能是修行冥灵密宗的异类。
而冥灵密宗，就是从被驱逐到北方荒原的冥灵族群体中传出来的。”
月见连连点头，有些吃不消似的对宴凰抱怨道：
“姐姐，是这样没错，您别老一口一个妖异的拿剑指着我了。
说起来三天前的晚上，我就见杨玖辰用手里的剑劈过一座石山，这次应该也一样。”
朝东越这才回过神来，
“敢情那天晚上，就连北方荒原的灵族也参与进来了。我还以为大公子劈的那座山是小月见你召出来的呢。”
“北荒冥灵密宗干的事，和我们当然无关。”
“还有，不许叫我小月见。”月见噘着嘴补充道。
“各位慢行，我先去现场稳住情况。”
宴凰的声音如雨打玉片，听不出一丝情绪，手中倒是利落地拔出寒剑，一阵风似的御剑而去了。
众人见状，也难再跟在慢吞吞的牛雨松和朝东越身后。
“「付灵，豹突」”
叶扬为了保护自己还没恢复过来的中脉，直截了当的转动手上的玉戒，刺出一滴血，以血契获得了兽类的捕食速度，脚下一蹬，直接弹射起步，从人群中绝尘而去。
风见则借了叶扬的“东风”，顺势化风跟了上去。
月见也不啰嗦，他闭上了自己妖异的双目，眉间现出一根绚丽的孔雀翎羽，随后身形便隐没在阵阵青色烟雾之中，主动卷进了风见带起的一股风中。
“朝阁主，按说从昨天起我就在芦村外围留了一批武属御灵师，若芦村有事，他们会即刻回报，如此看来，我的人可能都被绊住了脚。”
“我也先走一步了。”
话还没落地，文臣的身形就化作一阵清辉消失不见。
……
这下只留下朝东越和依旧紧攥着他袖子不放的牛雨松停在原地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欸～没对上，
朝东越低头看着牛雨松，却发现这个孩子已经呆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不说话。
牛雨松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群仙人在她面前还说着话就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不见了。
这姑娘手里捏着自己藕色的衣裙的一角，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阿华哥…不，大公子有一天也会变成和这些仙人一样吗？到时候他还会回雁州吗，还会回芦村吗……
“喂——”
“雨松妹妹！”
朝东越终于没忍住伸出食指弹了一下牛雨松的额头。
回过神来的牛雨松终于松了捏紧朝东越衣袖的手，转而一脸急切的请求道：
“大人，我们也赶快飞到芦村外吧。”
暖洋洋的仲春微风恰到好处的吹过，朝东越却觉得脸上凉凉的。
除了各种防御法门，其他的和防御无关的术法，他
都！学！不！会！
…………
飞是不可能飞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飞的。
你要是问他昨天是怎么和宴凰他们从青州一起过来的，自然是有红玉在。
可眼下他又让红玉回青州去了。
朝东越脸上笑意加深几分，他温和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牛雨松的耳朵里：
“有那么多仙人，雨松你还怕大公子出什么事？”
“你大病初愈，我陪你走过去把，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朝东越的话里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牛雨松松开了一直捏着衣角的手，点了点头。
牛雨松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走得很快，两人没用一刻钟也来到了芦村的另一边。
两人还被几排矮松遮挡着视线，不过一个陌生的女声已经传进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你是我哪门子的相公？！”
“我呸！”
“你还想扑我妹妹！”
“还有”
“我昨天杀的猪可是从俊山抓回来的，想来也不是你这猪妖的娘子！”
二人步履急切，快步靠近着矮松后颇有骂街氛围的现场。
等二人终于把矮松后的情形尽收眼底时，纵然是九州世界情报头子的朝东越也没见过这种情形——
一只獠牙尖长的野猪，身躯足足有一间房大小，正伏倒在一片空地上，
其中一根獠牙上还挑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布片衣料。
朝东越眯着眼睛看了看，确定野猪獠牙上挑着的竟是，
女人的肚兜……
野猪猩红的双目滴溜乱转，鼻孔中喷出粗重的气息中竟暗含着浓厚的邪祟之气。
朝东越来不及细想，赶忙给一脸茫然站在他身旁的牛雨松身上覆了一道镇灵洪钟。
“大公子呢？刚才明明是他替我挡住了一座浮在空中的石山的，这猪是怎么回事？”
“不，怎么可能有猪长到和房一般大小，是妖！”
“各位大人，你们快先把这个姐姐救下来啊，她都快被野猪獠牙挑起来了！！”
在牛雨松眼里，竟然有一个一身绿裙的妙龄姑娘叉着腰站在离野猪不足三尺的地方。
而先他们一步过来的那些仙人只是站的像复活节岛雕塑一样排成一排，脸上的表情也像雕塑一样凝固着，
他们只静静的看着绿裙女子在房似的野猪面前持续输出，没有半点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朝东越眼里看的真切，哪来的什么绿裙姑娘。
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娇小身影，和「风雨戚」首演当日的叠玉花旦如出一辙，也和去书院那晚，他在幻境里看到的杨玖卿如出一辙，
这些都是术法，
那身材娇小的绿裙姑娘，正是用了南部灵域拟容术的杨玖辰！
想必旁边那群雕塑一样的修行者也是看清了这点才没动作。
朝东越摇摇头向前几步，站在了文臣的身旁：“文掌司，你怎么看？”
“我站着看，看了快一刻钟了。”
……
“他怎么可能是神子呢？他怎么就是神子呢？”
……
“杨公子到底何意？”
……
“用的竟然是我们南部灵域的拟容术，糙是糙了点，不过对付这憨猪，够了。”
没得到有效回应的朝东越也加入了复活节岛雕塑的行列中。
“他到底要干什么？”
众人不语，在这群修行者眼里看到的是腰别凡铁剑的一个七尺男儿竟学着女子的举手投足，娴熟的和面前一座房似的野猪聊骚。
场面实在有些太美。
浩然书院后山的甘泉厅里，湛枢，严孙和林一三个人静坐在一张大案几面前，盯着放在上面的翻开到空白扉页的规训册子。
终于，随着一道清晖闪过，空白的书页上浮现出一行遒劲有力的小字：
“杨玖扮作绿裙少女，甚美。”
什么意思？
三个人三脑袋的问号。
“他在勾引猪妖…
体内的邪祟之气。”
“另外他还让御灵司留在芦村的武属御灵师在猪妖身后制了一个法阵。”
………………
芦村外，杨玖辰左眼中的琉璃灵视所见，猪妖身上的邪祟之气几乎都已经集中到了头上，时机差不多了。
杨玖辰一个利落转身，拟容术做出来的皮囊假象倒是让所有人心头一滞——真的很美。
绿裙翻飞，面上灿若桃花的杨玖辰一步步向众人走去，
每走一步，身上的伪装就褪去一点，直到所有伪装褪去，恢复如常的杨玖辰开口道：
“各位跟我到这猪妖身后去。”
等一众人跟着杨玖辰绕到猪妖身后时，这才看见文臣安排在芦村的五个武属御灵师正围成一圈不断的将自身的灵力充进一个奇怪的阵法当中，
阵法中央则是一座微型石山，那是一股磅礴灵力凝聚出的一道实影。
“各位看怎么处理这猪妖四处掠夺来的天地灵力。”
“我先把那猪妖身上的邪祟之气砍了。”
“啊？邪祟之气也能砍？！”
杨玖辰一边抽出背后的凡铁剑，一边指了指自己琉璃色的左眼：
“自然，有缝隙的东西，都砍得，凡铁也还等着吃那股邪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