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应飞被护在石磊的四面石壁之中，只听得外面刀剑相接的声音和闷闷的说话声，
等石磊的石壁撤去时，见陆婉和张成阵带着小七也赶了过来，正和杨玖辰站在一起，却不见再有其他人，
借着月色能看到众人身前的地面上还有一些散落在地的刀剑和一把破碎的黑色长剑，回头又见身后武器库的木门已经破碎一地。
“刚才的袭击者是何人？”
“正是小七口中所说的大御主。”
“什么？
你，你们打退了一等合意境的御灵师？！”
孙应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毫发无伤的杨玖辰着实有些意外。
就算是陆婉和张成阵与杨玖辰联手，三个人也不可能招架住一个一等合意境的御灵师的攻击。
“布政使大人，这就是我做出刚才的推断的一个原因。”
“现在军营中的所有修行者合力出手也抵不住一个一等合意境的御灵师，
大御主以虞北军营的一千军士的魂魄为器，存放了自己的修为，今晚的大御主水平和二等无念境中期的御灵师相当，会炼器。”
“但是此人还修冥灵族密宗，且境界已到镇邪阶。”
孙应飞在心里消化着杨玖辰的话，还是难免感到惊讶：
不过和对方交手一刻钟就能作出如此推断，杨玖辰真的和自己的四护法一样只是三等灵契境的御灵师吗……
思忖片刻后，孙应飞将目光放在了陆婉身上，
“陆婉，说说你和大御主交手的感觉。”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陆婉和张成阵一定从旁帮了杨玖辰的忙，否则他不认为杨玖辰能一人一剑打退大御主。
陆婉秀眉舒展，谦恭朝着孙应飞点了下头：
“回布政使大人，我和张成阵赶过来时，杨玖辰已经和大御主打在一起了，
我只用了一粒销金丸助他断大御主的铁剑，之后大御主便逃了。不过今天来犯之敌的确是二等无念境的水平，密宗修行则在镇邪阶。”
孙应飞闻言默然。
销金丸是陆婉手中最寻常便宜的丸剂，不过不是给人用的，而是专门给刀剑一类的冷兵器用的。
销金丸能在极短时间内改变刀剑的材料成分，让原本坚韧的武器变成易碎的脆皮。
陆婉没有直接出手，也就是说在他被石壁护住的一刻钟时间里，一直都是杨玖辰在和大御主对打。
“杨玖辰，你怎知大御主利用一千兵士的魂魄存放的是他自己的修为？”
“回大人，若小七所言非虚，七天前的晚上大御主可召出九头鸟「鬼车」，实力在一等合意境，
但是今晚和我交手时却只有二等无念境的实力，也就是说，大御主能将自己的修为取出来放在别处。”
“我看过一本上古典籍的残本，里面提到一种叫做「疏灵」的抽取和存放修为的方法，和大御主对虞北军营军士做的事很像。”
杨玖辰表面恭敬的解释着自己推断的依据，心里却对孙应飞的提问有些不满。
搞了半天还是信不过我，不过也是，我也觉得自己进步有点太快了。
杨玖辰有些后悔了：
这几天书院的书倒也没白看，早知道自己接受能力这么好，真的应该先多看些修行相关的古籍…
好在来日方长。
杨玖辰继续分析着情况。
“一个能修密宗的一等无念境御灵师本身就很罕见，按说在修行界应该是名声大噪的状态，
可是我所认识的修行者从来没和我提起过这种传奇人物的存在，从青州修行者的反应看，他们应该也没听说过大御主这号人物。”
“一个高阶修行者费心费力的把自己的修为散出去，隐藏锋芒，
大御主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也有可能是在逃避什么人对他的追查，不过既然用这种方法保留了自己的修为，为的就是能随时取回修为重回巅峰……”
“大御主隐瞒身份应该是有什么正在施行中的计划，这个计划不需要用到他的修为，而且需要掩人耳目，就冲着他对虞北军营一千军士做的事，
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且大御主这个人认识我，我十九年不出雁州，除雁州人外接触到的外乡人无外乎普通商贾，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
“结合九头鸟对小七说的话，大御主应该就是雁州人。”
孙应飞听完杨玖辰的话之后只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虞北军营的事恐怕比远他想的还要复杂。
“明天等都指挥使严孙大人和文掌司过来时，再向他二人详细禀明吧。”
杨玖辰向孙应飞回了一声是后却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他这边看。
佯装把凡铁剑别回身后的杨玖辰自然的回了回头，瞥见一直盯着他看的正是轻易不出手的陆婉。
这眼神什么意思？
杨玖辰从陆婉盯着他的眼睛中读出了一丝兴奋来。
被我的推断给惊到了？不过和旁边张成阵的表情也不太一样啊。
陆婉的确不合时宜的挺兴奋，她更想和杨玖辰打一架了。
众人返回军营主帐后，施恩也查验完了遗骸的状况，从张成阵的话里施恩也知道了武器库的事，更是对杨玖辰有了新的认识，
会玩儿毒不说，打架也是一把好手。
…………
雁州城，杨府
守着杨府的大门家丁听到打更人的打更声，提了灯盏熟练的准备将大门落锁，却见大街上有个人影直冲着杨府而来。
熟悉的长袍，熟悉的走路姿势……
“老爷，您回来了！”
家丁松了松手里的门闩，看着气若寒霜一言不发的杨永继从他身旁快速走过进了院子。
现在戌时将尽，本来以为是不速之客的家丁打算挥出手中的木棒，看清来人后惊出一身冷汗。
这些天老爷一直忙着俊山瓦罐坡的事，也很少回来。而且也从来没在这么晚的时间自己走着回府过。
杨永继进府后并没有回魏氏的房间，而是直冲冲的奔向了靠近后院的杨玖卿的房间。
杨玖卿和杨玖钰的房间挨在一起，可杨永继却只看到杨玖钰的房间还闪着烛光，杨玖卿的房间则是漆黑一片——
这是十九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杨玖辰的手笔。什么意思，杨玖辰到底知道了什么……
后院一棵垂柳的树梢上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杨永继就这样静静站在院子里，抬头冷冷地看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我跟丢了大公子，请大御主责罚。”
院子里的杨永继略显疲惫的眼睛里翻涌起凌厉的杀意，却在发作前压了下来，最终只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字：
“滚。”
察觉到身后有人的杨永继猛然回头，一甩袖子险些把魏氏和她的侍女给带倒。
“老爷！你和树上的野猫置什么气。”
“你今夜不是说要在义庄过夜吗？没用饭先回房等一下，我已经让厨房去做了。”
定了定神的魏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还没在杨永继的脸上见到过这种恐怖的表情。
杨永继面上的表情缓和几分，却还是带着怒意开口道：
“夫人，玖卿呢？”
“今天凌云回家带了鉴空住持和湛枢院长的手信来，
信中说玖卿病躯不便入佛寺，浩然书院灵力充沛，又有镇山法器加持，湛院长邀玖卿到书院休养一个月，期间可以继续抄录鉴空住持亲自给的经书，也是感谢这么多年来杨家对万佛寺和浩然书院的支持。”
这信其实是今天早上离开书院之前杨玖辰写的，就和他画的伏灵枝一起放在藏书楼五楼的书案上。
湛枢一看到压在伏灵枝母株图下的信便知杨玖辰的意思，照着杨玖辰的稿子把信誊写了一遍才让规训书灵交给了待在芦村的杨玖陵。
杨永继听完魏氏的话，差点没忍住冲着后院那棵开的正盛的垂枝海棠震出一掌将其拍倒。
杨玖辰竟然在防他！
写出「风雨戚」的词作家朝东越在蔚山近郊遇袭，清水楼的骚动，凌空峰和一只奇怪的鬼打在一起的御灵师衙门的御灵师，俊山瓦罐坡段的阵法被人激活，芦村人的怪病被苏叶治好，雇佣岷州的十个方士全部失踪…………
回想起这些天发生在雁州的种种，杨永继后知后觉，
上面的那些事情和自己按照“启灵钥匙”养了十九年的纨绔儿子杨玖辰绝对脱不了干系。
按照杨永继，也就是大御主的安排，
杨玖辰这把所谓的“启灵钥匙”只有在今年春天死去，才能完成“钥匙”的使命，助他获得剩下的山神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