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芝又一次想起了破碎的屋子，还有天边那一轮血月。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与血月对峙的那个身影……还有女人脸上无奈的笑容。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呼吸乱了一拍。
好吧，她承认，哪怕早已离开那个游戏，她还是很想知道那个鬼域在玩家离开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有的时候，安芝会担心，她们这些玩家的闯入对鬼域来说没有半点改变，但是有的时候又会想，如果在玩家离开之后，鬼域能恢复最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那些让她十分心疼的鬼，就不会有事了。
巡灵人幽幽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一双黑得过于深邃的眼睛，一时竟让原本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安芝感觉到了一点毛骨悚然。
不知是不是刚才亲眼见证过巡灵人用自己的影子把没有正确回答自己职业的玩家给吞噬的原因，她每次看到这双黑的深沉的眼睛就会有点心里发毛。
她听见巡灵人慢吞吞地说：“一般来说，进入鬼域的人，如果没做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在他们侥幸逃脱之后，鬼域会恢复成他们进来之前的样子。”
安芝感觉自己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
这么说，妈妈不会有事，只是又会恢复到那种麻木的日常……
“但是你说，你离开有爱的家的时候，那个厉鬼妈妈试图跟统治鬼域的血月抗衡……不好说她现在怎么样了。”
气还没松完，安芝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又回味了一下巡灵人说的话，敏锐地抓住了什么。
“鬼域可以被摧毁吗？”
之前一直在强调鬼域有多么危险的巡灵人沉默了。
良久，沙哑的声音响起。
“可以。”
“每一个鬼域的形成都依附于一件怨咒物，这件物品往往依附着一个或者数个厉鬼的怨气。厉鬼的怨气越大，物品就越邪门，鬼域也会越稳固——这就是血月为什么要一直折磨那些被它抓来打工的厉鬼的原因。”
“只要找到这件物品，将它摧毁，鬼域就会消失了。以后其他人也不会再被拉入鬼域——这正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
之后她就没有再理会安芝了，开始继续询问下一个人。
而安芝也没有再继续纠缠，带着满满的信息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很快，这场针对玩家的筛选出结果了：总共有723个人出现在了那间大得跟室内体育馆一样的房间里，其余人下落不明。
有细心的人发现，门自始至终都是那一扇门，但是从里面出来的人却并不是来自同一个房间的。
难道说，那么多个房间，最后都连接着这个场馆吗？
过了一会儿，又有十个人陆续从门那边进来了。
有人认出他们正是之前因为回答不合格被抓起来的倒霉蛋。
他们看上去脸色惨白，身上倒是没什么明显的伤口，只是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有相识的人上前问他们，他们也只是说自己跟着主线任务更新的要求过关之后就过来了。
再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来了。
当场馆里的733位玩家已经有些焦躁不安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一阵滋啦声，隐藏着的扬声器里冒出了一个甜美的女声。
“感谢各位的配合，首先要向你们道歉。我们的态度实在是有些粗鲁了，但也是迫不得已——”
“根据我们目前为止的研究，所有从鬼域之中出来的人都会受到一定的精神污染，且难以靠自我恢复过来。”
“有的人刚从鬼域里出来看上去还是挺正常的，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发疯了，在大街上砍人。为了社会秩序稳定，我们才不得不严格审核每个从鬼域之中出来的人，不能让混在其中的污染者进入社会。”
听了这番解释，很多玩家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遭到这样的对待了，毕竟他们需要为更多的普通人负责。
女声似乎能够看到这里面的景象，知道自己的安抚起了效果，又继续开口。
“接下来，还剩下最后一个小小的测试，用来检测你们身上残留的阴气。只要通过之后，你们签下保密协议，就能回家了。”
“测试？”立刻就有人提出质疑，“什么测试？会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对方连忙打消顾虑：“不会的。接下来会由机器投放一件怨咒物进入你们的房间——不要慌张，这件怨咒物是经过我们的层层进化和筛选，最终确定绝对安全无害的。”
“这件怨咒物会牵引你们陷入一段幻境，只要能够顺利清醒过来，就说明你们身上的阴气已经降到了合格线；没有清醒过来的，恐怕需要进入深层净化室进行进一步的清洁处理，但是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危！”
听她这么说，很多玩家心下了然——
好好好，既然说不会有性命之危，那说明一定会有危险是吧？这种打脸情节他们不要太懂！
不过他们也无意与NPC争辩到底是他们的安全系数高，还是游戏的偶然性强，而是开始抓紧时间问起了这件怨咒物的具体功效。
据女声所说，即将被送进来的怨咒物是一件红裙子，上面附着着一个跳楼自杀的女孩的怨念和阴气，但是阴气已经被洗得差不多了，很适合作为一件测评之物。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充满各种机关和障眼法的房子里，与他们仅有两墙之隔的另一个大仓库——
一个穿着全套墨绿色防护服的人通过嵌入式ID卡的验证进入了仓库。
如果有人能够在黑暗之中，看清仓库里的景象，就会惊愕地发现，这里面放的每一件东西，看上去都浸淫着一股阴森之气。
有红色的高跟鞋、浸满鲜血的红裙、破碎的手表……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曾经作为一个鬼域的核心怨咒物而存在。
而他们的巡灵人在成功拿到怨咒物，破坏了鬼域之后，就会把这些已经失去原本了效果的东西带回来进行研究，净化之后封存于此。
但即使这些东西上面依附的亡魂早已烟消云散，无法再威胁到他人的性命了，却依旧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寒。
这里面最引人注目的，应该就是放在最中间的玻璃柜之中的一件血嫁衣了。
上面沾染着尘土和血，却依旧遮挡不
住那栩栩如生的刺绣和精致的面料，看上去简直就像要活过来了一样。
穿着全套防护服的人的目光在血嫁衣上停了一秒。
头盔里面安装了内置耳麦，里面响起了上司冷静的声音：“将C区的红裙子拿出来投放到308室，然后你再折返回来，将A区的血嫁衣拿去深层净化室——这件东西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有点怨咒复苏的倾向。”
头盔里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应答声。
随后，这人大跨步地走到了放着血嫁衣的封存柜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它，然后伸出了手……
被设计师安排的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然而，不管是里面的NPC，还是玩家，都一无所知。
——除了拥有全游戏地图上帝视角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