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
从时间长河中带出的水汽,依旧化作细细密密的大雨,砸落在这一片空旷之处。
不知道多少片的轮回花花瓣,被雨水沾染、击打,一边绽放着,一边又在迅速枯萎,周而复始,演绎着生和死。
而此刻的现场,除了这嘈杂的雨声,却没有其他声音。
仿佛所有的声响,都被那一句“澹台白”吸走了。
“……紫王的名字,不是叫做"白"吗?”
“所以紫王,全名叫做"澹台白",这又如何呢?”
忽然,石坚茫然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他挠了挠头,完全不明白“澹台白”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
因为他不认识、也从未听说过“澹台白”这个人。
只是凭着直觉,感觉到宁天身后那一行人里,弥漫着一股不太一般的情绪。
“呵。”
短促的轻笑,从遮掩面容的黑纱之下透出。
一直不曾有任何言语的紫王,在这一刻,竟然轻轻笑了。
她的视线穿透那薄薄的黑纱,精准地停在宁天脸上,红唇微张,吐出一句听不出是赞叹还是嘲弄的话语:“宁天,你还是那么聪明。”
话音落下,一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掌在脸上一拂。
黑纱飘落,展露出紫王一直隐藏的真容。
很白,很细腻。
五官组合在一起,显得十分柔和,甚至带着一种书卷气的温柔。
但若仔细看,就可以发现,在那温和无害的表象之下,压着一抹冰冷的锋利。
就像是藏在流光锦缎里的一把剔骨刀。
漂亮,却惊悚。
“澹台白——!”
有人发出一声惊叫。
正是之前一直被“澹台白”跟着看顾的定海神尊。
此刻的定海,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手指颤颤巍巍指向紫王,而后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一转,又指向宁天身后人群中的另一个人:“那……她……又是谁?!”
顺着定海手指的方向,人群的目光聚焦过去,很快看清了另一个人。
很白、很细腻,五官柔和却锋利。
这个人,和揭下面纱的紫王,竟然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孔!
甚至于,连那温和表象下隐藏的锋利气质,都如出一辙!
看到这一幕,场中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她……她们……怎么一模一样?!”
石坚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刚才宁天一行人中弥漫的那股“不太一般”的情绪是什么了。
是震惊,是不可置信,是毛骨悚然。
但更巨大的问题来了。
宁天那边的“澹台白”,怎么会和紫王“白”长得一模一样?她们是什么关系?她们是一个人吗?
牧承的眼眸中,迅速闪过一抹金光。
可下一秒,他就闷哼一声,双眼之中缓缓流淌下破碎的金色光点,脸色惨白如纸。
“牧哥?!”
新月连忙扶住牧承:“你怎么了?”
牧承摇头,声音沙哑:“我用了命运窥探……但是,看不透。”
原来,他刚才动用命运法则“窥探”两个澹台白之间的真相,却瞬间遭受了反噬。
这代表着真相太深、太高,连命运都无力窥探!
那此刻,能给出真相的,或许只有宁天了。
牧承转过视线,投向远处那个始终平静的身影。
“你怎么猜出我身份的?”
此刻,紫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视线同样定在宁天身上,带着一丝好奇:
“我可没有显露出任何和"澹台白"有关的东西。”
是的,她从出现到现在,没显露出任何相关的特征。
甚至于,一声未发,脸庞也是一直被黑纱遮掩得严严实实。
可宁天无比笃定地认出了她。
“因为,我一直很疑惑。”
宁天轻声开口,看着紫王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
“我从门内世界来到门外的时候,就很疑惑了。”
“旧人的血是红色的,旧人修行灵气。”
“新人的血是黑色的,新人修行荒气。”
“荒气对旧人无用也无害,而灵气对新人无用,却有害。”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新人可以吸收旧人来增强自身修为,而旧人却无法吸收新人。”
“按理来说,有如此大的区别之下,新人和旧人这两个族群,应该是截然不同的。”
宁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可现实中,不是截然不同,而是处处相同!”
“比如,用于星际航行的星舟,”
“其最核心的驱动逻辑、能量回路,以及基础的外部形态和内部结构,两方的相似度,高达九成以上。”
“再比如,文字,新人所使用的文字,与旧人使用的文字,不仅仅是在基础笔画、书写走势上接近,其读音、含义,都高度雷同。”
“还有,衣着、风俗、文化……桩桩件件,都是仿佛同出一源。”
听宁天逐条列举到这里,场中不少人的脸色已然微变。
特别是牧承,他眉头紧锁,显然也早就觉察到了这些不合常理之处,只是从未像宁天这般系统地梳理。
“如果是两个完全隔绝、独立演化、甚至本源都不同的世界。
“这些涉及文明根基的东西,是绝不应该高度一致的。”
宁天继续开口,声音沉稳,一步步引导着众人的思绪:“可它偏偏就是一致的。”
“那就说明,这看似对立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真相。”
“真相是什么呢?”
宁天再次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话头。
“新人七王,橙王姓万,黄王姓凌,绿王姓李,青王姓赵。”
“而我这边,正好有几个人,也拥有这个姓氏。”
“还有,黄王星域,在凌霜和凌飞风死后,按照常理,黄王王脉应该断绝,整个星域会产生剧烈震荡。”
“结果王脉没有断绝,也没有出现预想中的震荡。”
“因为我这边一个姓凌的人,顺利当上了新的黄王,”
“但我百分百确定,他体内没有任何新人血脉,他是一个纯粹的旧人。”
“然后是刚才,最关键的一幕。”
“我带着所有人,围杀紫王。”
“紫王反击了,”
“明明是新人之首紫王,却掌握着旧人才能掌握的风之法则,掀起了时间长河的雨水。”
“紫王让我这边的人死伤惨重,新人队伍折损至少一半。”
“可旧人一方……虽然重伤不少,却无一人死亡。”
嘭!
一声沉闷的碎裂声响忽然响起。
是青王赵寅。
他所站立的地方,脚下的土地,被他散发出的气息波动震得微微开裂!
很明显,青王是个聪明人。
此时此刻,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不止是他,场中思维敏捷的人,脸上都露出了骇然的神情。
牧承此刻的脸色,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嘴唇都微微颤动,显然不可置信那个呼之欲出的“真相”。
此时,紫王的视线停在宁天身上,她带着一抹惊叹和感慨,轻轻开口:“所以,宁天,你的结论是什么?”
宁天也在看着紫王,他沉默着,似乎在组织最后的语言,又似乎在平复内心的波澜。
片刻后,他才平静着、缓缓说出了那个颠覆一切的结论:
“新人世界和旧人世界,本质上,是同一个世界。”
“新人和旧人,归根结底,也是同一种人。”
“我们之间唯一的差别,并不在种族,也不在本源。”
“而只在于……时间。”
“旧人是过去的我们。”
“而新人,是未来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