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灼云坐在眠星楼二楼包厢，有些心不在焉地饮着茶。
她之前和眠星楼掌柜打过交道，二楼正对拍卖场的好位置，是掌柜特意给她留的。
雕花灵木的桌子上摊放今日拍卖的手册，姜灼云手边是她常喝的银芽叶。
姜灼云抿了口茶，翻过页去看拍卖品。
上面大多都是她能找来的法器丹药，姜灼云对此不感兴趣，她直翻到最后一页，也未看到辛星河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莫非是她今日卜算太多，结果不准？
姜灼云宁可怀疑她自小傍身的糊口技能，也难以相信辛星河会出现在这里。
包厢外，得知她过来的眠星楼掌柜敲了敲门，娇声在外问道：“灼云远道而来，奴有失远迎。”
眠星楼的掌柜叫做许娇，是名颇为传奇的女子，她曾经被卖入过邪修的地盘万芳楼，差点成了炉鼎，后来逃到眠星楼，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一年后，和姜灼云接洽的掌柜就变成了她。
两人是老相识了，除去许娇喜欢女人，且窥觊她这一点，姜灼云和她相处还算愉快。
身着鹅黄长裙的许娇推门而入，姜灼云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地方。
姜灼云：“我这次来是有点私事，没想打扰娇娇。”
“哼，”关上门后，许娇伸手搂住姜灼云的脖子，憨娇之色尽显。
“没事就不来，还当不当奴家是好姐妹了。”
姜灼云招架不住这个，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当当当，松手松手。”
姜灼云拍拍许娇的肩膀，双手推开她，让她坐好，半真半假道：“娇娇，我想在你这里买个男人，模样要好，脖颈边有一点红痣的男人。”
“呦。”许娇上下打量她，“想男人了？”
“……”
姜灼云额头青筋跳了跳，她假装嗔怒地道：“再开玩笑，我以后不来了。”
被警告的许娇收起脸上三分轻浮样，“真小气，不瞒你说，确实有一个。”
“是前段时间从外面收来的残次品，修为尽失，呆呆傻傻的，看他模样好，准备打扮打扮卖给好这一口的万芳楼，这消息还没放出去呢，你就来了。”
许娇暧昧地冲她眨了眨眼，“你要是想要，奴就不给他们，不过你得告诉我，买他做什么？”
常年和他们这些人精打交道的姜灼云没有接话，她手指摩挲微烫的茶杯壁，云淡风轻地道：“我才没兴趣知道你的事，只不过有老主顾丢了人，托我找，找到你这里来了。”
临安城一带都知道姜灼云找人厉害，想让她找到的人哪怕在天边也能让她搜出来，她继续道：“靠你我二人的关系，带我去见见，不过分吧？”
关系归关系，生意归生意。
许娇整理了下腮边垂落的碎发，笑道：“好说，难得你有事求奴一次，奴自当鼎力相助。”
“何劳你亲自去库房，奴让他们把人送上来，安心等着。”
姜灼云知道这时候急不得，越急对方越能看出端倪，姜灼云她按住急躁等了半晌，一直到拍卖会开始，许娇才婷婷袅袅地站起来，吩咐下人带“货”过来。
“你的那位老主顾是什么人？这件“货”的仇家？”许娇托腮问她。
“不是，这件事我不能跟你多说，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姜灼云严肃地道。
一时间，包厢里安静下来。
许娇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伸手去拿姜灼云用过的茶杯，姜灼云直接拿了只新的倒茶给她喝。
“……哼，做什么这样防着奴，奴又不会对你做什么。”许娇瞟她一眼。
姜灼云似笑非笑，没有理她。
等人过来的间隙略显漫长，许娇和她闲聊，“前几日来了三名修士，看他们的样子不像好人。”
“怎么说？”
“长得很丑就算了，举手投足油腻又浮夸，奴应酬了他们几句，听见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她一副“快来问我”的表情，姜灼云忍住笑，顺水推舟道：“听到什么了？”
“落云山的山主被他师尊死对头打成重伤，逃到凡界下落不明，你说，有没有意思？”
姜灼云脸上笑意淡了些，“修仙界的事和我们这些小民没有关系，听起来倒是没什么意思。”
“奴还没说完呢，他们几个聊完落云山山主，紧接着谈起了前山主，你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她居然和你同名，你说巧不巧。”
姜灼云抿了口茶，“世界之大，和我同名的多了。”
“也是。”许娇看着她，眼中带着淡淡打量。
姜灼云听到随着走动响起的锁链哗啦声，还有下人催促的声音。
木门在她眼前被拉开，姜灼云抬眼看向进来的人，握住茶杯的手不自觉握紧。
姜灼云是个极护短的人，她看到辛星河的模样，一阵血气涌上她头顶。
辛星河穿着破烂的长袍，赤脚站在她对面，手腕脚腕皆用拇指粗的铁链锁起，他长发披散，眼神呆滞，似乎被人折磨许久，丧失了神智。
脖颈间的红痣在衣服下若隐若现，腰间挂着一个稍显突兀的兔子形状毛球，毛球上传来姜灼云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她没有太过关注辛星河身上的挂饰，姜灼云绕着低头不语的辛星河转了两圈，轻轻点头。
“是我老主顾要的人，开个价。”姜灼云道。
她面上冷静随意，心里已经掀起滔天巨浪，恨不得抢人带回去。
虽说他们师徒之间的情分已在二十多年前了结，任务也早就完成，辛星河处境再惨和她也没有关系。
姜灼云却有些于心不忍。
落在这种地方，别说是辛星河，哪怕是沈衡那个讨厌鬼，她也会伸手捞一把。
姜灼云很急，但在眠星楼这个地方，越表现的对某件“货物”在意，他们越会刁难人，狮子大开口。
她慢条斯理地催促，“娇娇，开价吧。”
许娇在辛星河走进来之前，已经站得规规矩矩，她笑吟吟地打哈哈：“好说好说。”
“本来呢，这件“货”是明天的压轴，不过你有需要，看在咱们之间的交情份上，白送你也无妨。”
眠星楼是大雁落在它房顶还要拔两根毛的地方，免费送？姜灼云笑笑不说话。
“条件？”
“真是的~干嘛把奴想得那么贪财，奴只不过好奇一些事情罢了，你若告诉奴，答案奴满意了，自然分文不取。”
“什么问题？”姜灼云落在辛星河身上的目光收回。
“找你的那位老主顾，是什么人？”
“干我们这一行要有职业操守，不能透露客人的姓名来历，这个不能告诉你。”姜灼云直接拒绝。
她哪里有什么找辛星河的老主顾，难道说有位二十年前死掉的老前辈给她托梦？太鬼扯了，她自己都不信。
“跟奴还保密，哼。”许娇哼都哼地很有味道，换成男子怕是要对她捧星星给月亮。
可姜灼云是个对美色毫不怜香惜玉的女人，她微抬下巴，装出一副不耐烦地模样：“开价，再废话我明天过来直接拍也不是不行，不过下次你们眠星楼再想找我帮忙，我也得多考虑考虑。”
许娇还想挑逗她几句，目光接触到站在一边的辛星河，身体打了个寒颤，脸上笑容微不可查地有些僵硬。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而已，何必那么认真，你把人带走吧，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许娇挥挥手。
“你们，准备马车送姜姑娘和这位公子，他身上的铁链钥匙奴收在房间，等奴拿给你呀。”
“不必。”
姜灼云走近辛星河，她心情复杂地垂下眼，手抓住铁链直接捏碎。
叮叮当当的碎铁落了一地，姜灼云活动了下手腕，扭头道：“娇娇，你好人做到底，顺便送我双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