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儒雅汉子轻挽双袖不疾不徐,面上皮笑肉不笑逐步走向少年。
宁念坐在桌前笑脸灿烂,那双原本就清澈干净的眼睛变得越发透亮,映射出点点荧光就如同无尽夜空下闪耀的星芒,而且他似乎已有察觉,不等对方及至身前三丈便已迅疾起身。
动若脱兔,干净利落。
雷老虎脚步不停,仅是嗤笑一声。
接着,儒雅汉子赤着两条粗壮结实的小臂语气不咸不淡。
“虽不晓得你近些时日走了什么狗屎运,亦或是在一些见不得人的地方获得了什么机缘。”
“但雷某不得不承认,能在你这般年纪一无家族蒙荫二无宗师指点,却以不入流的低微境界练就出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武道真意,单凭这一点,就足够令天下所有眼高于顶,或出身名门的天才武子们汗颜羞愧。”
“单凭这一点,雷某属实佩服。”
宁念平日便是少言寡语的性子,更何况今日这种境地,闻声之后只有沉默,同时摒除所有杂念聚气凝神拉开拳架,其意显而易见,要打便打,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雷老虎见其情形立时双目微怒,步步紧逼下口中依旧不停,“不过……”
说话间,儒雅汉子缓缓抬起右手化掌成拳,“宁家小子,你有你的际遇,雷某有雷某得福缘,虽说这些年来我殚精竭虑一心只打理帮内事物,无安全疏漏了拳脚功夫上的长进。”
“不过话虽如此,雷某胜就胜在……”
声音戛然而止。
此刻雷老虎已距少年不足一丈之遥!
一刹那儒雅汉子双目精芒爆射,眼力高者甚至能从中看出气血翻涌滚动的景象,同时就连其周身气势也如同火山迸发,吞天蔽日。
至于宁念,他清晰的看到雷老虎在周身气势迸发前,其吐纳呼吸的节律忽然转变,变得深邃无常毫无规律可言,并且令人完全无法捉摸,就好像那种呼吸方式根本就不该是正常人所能做到,诡异至极。
然则,雷老虎并不给少年多余思虑的时间,但见其向前脚步刚刚落地,少年眼前一花根本无暇细想,雷老虎便已欺身至三尺之内,同时一颗硕大铁拳朝着自己的面门狠狠砸来。
猝不及防,宁念想都不想抬拳便砸!
少年这蓄势已久的一拳泛着银白毫芒,裹挟着势不可挡的拳势,刮动的周边气息呼呼作响,看情形妄图要以命搏命,震退对方。
但雷老虎气势不变,面对少年不要命的厮杀打法浑不在意,呼吸一转,身形甚至拳速更上三分,瞬间盖过少年拳势,将其给狠狠压制下去。
“砰!”
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倒射而出,宁念整个身子都被那势大力沉的一拳给砸飞出去,至于少年方才蓄势已久的一拳甚至连雷老虎的衣角都未碰到,他只感到对方砸中自己的并非拳头而是一柄巨锤,眼前一片模糊,接着便是神志散乱四肢轻飘飘再不受控制,险些失去意识。
雷老虎虽少年时饱读圣贤书,但自其踏入江湖的那一刻就可看出此人并非良善之流,而且他深知趁其病要其命这个道理,又岂会放过如此良机,所以在宁念倒飞而出的瞬间,也不见雷老虎如何发力,整个人平地飞身跃起,如鹰击长空曲腿拱背化拳为爪,真如雄鹰击兔气势凌厉似电,其速迅疾如风,转瞬及至!
常人只晓得雷老虎生性谨慎多疑,为人处世总是小心为上,但这些人似乎早已忘记曾几何时,雷老虎也是一杀伐果断之辈,一旦被其占据上风,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其无穷无尽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毫无喘息的机会。
而且尽管宁念早有准备,他甚至很清楚雷老虎亦会拳脚功夫,但他仍旧未曾想到雷老虎的拳竟如此之重!
所以当少年狠狠摔在地上后,眼前先是一黑,紧接着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体内气血瞬间凝滞刹那后又如洪涛决堤一发不可收拾,这短暂的功夫里若放在常人身上,莫说行动自如,恐怕就连气血顺畅流淌都不能做到。
但雷老虎的身形伴以雷霆之势再次袭来,少年不得不猛吸一口大气,强压体内紊乱气息硬生生从地上弹跃而起,好似张弓满月,猝然迸发!
须臾间。
二者身形交错,宁念堪堪躲过致命一击,而且出人意料不退反进,意外地绕到了雷老虎身后位置,双腿发力一跃跳出三丈之遥。
反观雷老虎攻势已成,再想转变为时已晚,这排山倒海般的一击只能重重砸在少年方才位置,一击扑空之下愣是将青石铺就的地面砸的粉碎。
至于宁念此刻也没好到哪去,二者身形交错的瞬间,少年虽躲过那致命一击,但仍感到脸颊火辣辣一片生疼,竟是被雷老虎爪劲化出的罡风给刮伤了皮面,而且他刚稳住身形想再有所动作,突然体内气血上涌直逼咽喉猛然咳出一口血沫,败相已显狼狈至极。
但少年不管不顾,狼狈地用衣袖抹去嘴边血迹,稚嫩的脸庞上少有的露出几分凝重,但并无惧色。
因为在之前的无数个夜里,在那夜深人静无人问津的小角落里,少年曾想了又想,琢磨完又琢磨。最后他也只能告诉自己,既然木已成舟咒骂和怨恨是没用的,不如摇动起木浆驾起这叶小小的扁舟去乘风破浪,哪怕恐惧到手脚发抖不听使唤,也要硬着头皮去上!
因为只有那样,自己才算听了娘的话,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而且少年也是从那时起,在他本该遇到点委屈就该放声大哭的小小年纪,他宁念却再也没哭过,更没怕过,自然也不会去怪那位虚无缥缈却整日被人们念在口中的老天爷了。
毕竟以少年坎坷的身世境地,险阻逆境已如常,负重前行的人生路途上,心到之处已然尽是豁达悠然,所以既已对自身处境想通、想透,少年便死了多愁、多怨,多惧的心思,身处绝境仍无半分绝望之意!
尤其是在此时此刻,对宁念来讲明知是大难将至,他的这份心境反而被体现的淋漓尽致,原本清澈透亮的双眼比之受伤之前更加干净清澈。
所以尽管时间仓促,但宁念仍旧从这两次交手中看出一点端倪,雷老虎拳的拳脚章法并不浅薄,而且最出其不意的便是一个快字,另外还有他那诡异的吐息方式,宁念可以明显看到每当雷老虎攻来之前,他总会先改变自己的吐息规律,久而久之宁念观其壮硕身形外加拳脚路数,内心不知怎地总有一点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