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比锡位于德国东部,它曾经是东德的第二大城市,著名的易北河就是从这里蜿蜒而过。
安德是同斯坦泽尔一起来到的这座城市,他们这次选择了火车,这还是安德第一次在德国境内乘坐火车,他有点兴奋,故作矜持地在列车上转了一圈之后,又悄悄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只是不时抬头环视一下四周,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李玫有自己的工作,海莲娜则是还要上学,因此这是他们一家第一次没有一起出行,整个旅程都只有斯坦泽尔跟安德两个人。
斯坦泽尔也没到过莱比锡,不过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家长,他特别整理好了行程单,一一列出要做的事情,又准备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大行李箱,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安德认为都很奇怪的东西。
比如——防蚊喷雾。
“现在是冬天啊?”他疑惑地问,“我们为什么要把防蚊喷雾带在箱子里?”
“可是我们也不能保证莱比锡没有蚊子。”斯坦泽尔说。
安德:“?”
要不是知道自己去的目的是为了试训,看斯坦泽尔兴奋成这样,他还以为他们是要去什么南美的神秘部落旅行。
当然了,斯坦泽尔并非一个对生活一无所知的愚人,他这样亢奋,更多的还是出于一个迫切想要照顾好安德一切的心——作为一个后来的家长,他总是要拿出一点更好的表现。
不过防蚊喷雾还是被李玫从行李箱里拿了出来,并且对这父子二人抱以不加掩饰的嘲笑。
火车很快到达了陌生的东部。
莱比锡红牛的青训中心就座落在红牛竞技场旁边。
在进入青训中心之前,安德远远就眺望到了远处那座宏伟的球场,带他们过来的工作人员在所有的男孩中间注意到了安德好奇的目光,笑着介绍道:“那就是我们一线队比赛会用到的球场,说到这个球场也有很多的故事,它曾经叫做中央球场,一度是德国最大的体育场,后来被废弃,现在又重新翻修,成为了这座城市的象征。它能够容纳4万多人到场看球,”
“现在已经是冬歇期了,因此最近没有比赛,我们的一线队成员们都放假回家了,他们过一段时间还会跟着球队去温暖的葡萄牙冬训,”工作人员补充道,“所以很可惜,你们这两天是见不到他们了,不过在试训结束之后,我们还是很欢迎大家去红牛竞技场里面参观,感受一下我们球场的氛围。”
主场叫红牛竞技场,那么青训中心也必然少不了红牛元素。
安德注意到,红牛集团的LOGO在这里随处可见,比球队的名称“RB莱比锡”还要出现得更为频繁。
“这座青训中心是今年8月才建成的,”在他们参观的过程中,工作人员非常热情地介绍着这里的一切,他笑道,“你们来的时间很好,这里的一切都是全新的,我们是全德国第一家拥有地暖的青训基地,并且用了最好的草皮,在训练场旁边,还有世界一流的功能房,我保证,哪怕是在慕尼黑,你也不会看到这么完美和完善的设施。”这话说得非常骄傲,安德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旁边一个男孩也是这次同安德一起前来参加试训的,那大概是个不怎么服气的孩子,他仰头问工作人员:“可是,先生,你们这里还没有非常有名的球星?”
工作人员笑容不变:“我们刚刚起步,我相信以后我们这里会为全世界培养出最好的足球人才——”他接着很快转移话题,“对了,刚刚我说到了功能房,谁想跟我一起去看看那边?”
“我!”
“我想去!”
几个男孩都举起了手,工作人员很快就带着这些叽叽喳喳的孩子们走向了下一个参观的地方。
训练馆里的设备就更多了,什么高科技跑道、桑拿房、休息区,各种各样的功能区应有尽有。.qgν.
斯坦泽尔和安德落在最后面,他看着周围的一切,暗自咋舌,悄悄在安德耳边说:“他们的设施真的好棒啊,给孩子们的场地比我们乌文斯堡要完善的多。”
安德也点了点头。
虽然同为德乙球队,但红牛的基础设施明显要高出乌文斯堡很多,比一些德甲球队都要好。安德在乌文斯堡的时候,就从来没见过这种给青训球员用的桑拿房和泳池。
说完后,斯坦泽尔还羡慕地感叹了一句:“财大气粗啊。”
红牛集团确实能够称得上“财大气粗”。
球队老板,也就是红牛集团的董事长迪特里希·马特希茨,是奥地利首富,他的名字在全球福布斯亿万富豪排行榜上年年出现,在球迷们还在争论曼城的酋长老板曼苏尔和巴黎圣日耳曼的国王老板阿勒萨尼到底谁更有钱的时候,马特希茨已经一跃而起,成为“超级富豪足球俱乐部”的一员。
在纽约,他拥有纽约红牛队,在他的家乡奥地利,他拥有萨尔茨堡红牛,现在在德国,他的莱比锡红牛也已经走上了正规,正在积极冲击着下个赛季的德甲联赛,希望能够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不过马特希茨在投资莱比锡并没有大笔烧钱,限于德国足球的财务规定以及对形势的判断,莱比锡总体来说维持着一个还算平衡的财务情况,并没有像阿布拉莫维奇刚入主时的切尔西一样,挥舞着支票簿为所欲为。
上午参观完红牛的青训中心,下午就到了孩子们试训的环节。
由于现在这会儿红牛的基地里空空荡荡,大部分球员都已经放假,因此过来的只有球探、青训教练和被邀请来试训的小球员们。
这批小球员大概有二十多个人,教练组先带每个人去做了体能测试,进行热身训练,然后才研究了一下各自的位置,给他们分成了两组,并带着小球员们依次进入训练场。
安德是在场的唯一一个亚洲小孩,其他的男孩子大多都是德国人,他们显然对安德并不怎么看重,刚开始教练安排分组的时候,这些男孩们就开始扎堆在一起叽叽喳喳,当安德被分到自己的一组后,他们也没有凑上来带他一起讨论,反而都一致忽略了他。
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安德所在的前场是个非常需要跑动和耐心的位置,他需要队友的支持,如果是在乌文斯堡,谁都知道他有那个能力完成精彩的传球和破门,但是这里没人认识他,并且因为他是个黄种人,他可能天生就会被这些男孩看轻。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个心脏承受能力不强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踢球,可能会觉得寸步难行。
但安德已经习惯了。
因为他的肤色,在俄罗斯的时候,别人第一眼就会质疑他的能力;在乌克兰,没有孩子愿意和他一起踢球;在德国,也一样。
这并非是那种显性的、会直接摆在台面上的种族歧视,而是一种植根于他们潜意识里的概念:
黄种人踢不好足球。
哪怕日本、韩国的球员都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散发过自己的光热,但由于整个足球世界的中心都在欧洲和美洲,人们还是会下意识的将亚洲球员降低一格,认为他们之中永远不会诞生巨星。
在这样的环境中想要成功,你要面临的除了质疑的目光、“偏见”带来的压力,还有自己的心理负担。
“嘿,伙计们,”没人过来,他就主动上前自我介绍,“我叫安德,来自乌文斯堡,是U15的主力前锋。”
——其实他还不是主力,因为蒂尔纳教练这个赛季并没有场场都派他首发,但这么介绍一下,大家都能对他有点基础印象。
乌文斯堡的青训在德国还算不错,而且这个球队在德国的第二级联赛,并不是岌岌无名,至少在场的很多男孩里,有些是从小地方俱乐部来的,有些是从那种地区联赛俱乐部梯队里过来的,他们的梯队远比乌文斯堡名气小得多。
因此,安德这么自我介绍,很快就吸引到了他的组员的注意力。
站得离他最近的那个男孩跟他挥了一下手:“我叫瓦尼亚,我是从塞尔维亚过来的。”
这个叫瓦尼亚的男孩德语说得很好,几乎听不出什么口音,安德冲他笑了一下,得到了一个非常友好的回应。.qgν.
有瓦尼亚开头,刚刚不怎么来搭理他的男孩们也都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安德发现这些男孩们相互之间也不太认识,但他们的之前的话题似乎都围绕着对面那组的一个男孩。
“看到那个金发、穿着蓝色球鞋的了吗?”瓦尼亚小声对安德说,“他们刚刚都说,他是莱比锡费了很大力气从英国挖过来的天才,也是踢前锋的,教练组都说他是天生就会在球场上拉小提琴的家伙。”
安德顺着他眼睛看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有个棕色头发的男孩,穿一双彪马的蓝色球鞋,正笑容满面的跟旁边的人说着话。
“天才?”他重复了一遍瓦尼亚的话。
瓦尼亚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只是听他们刚刚是这么讨论的。”
“谢谢你,我知道了,不过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安德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得在球场上看看,那是个怎样的‘天才"。”
他话音刚落,教练就吹了一声短哨,提醒大家训练赛就要开始了。
瓦尼亚在跑开之前拍了拍安德肩膀:“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