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向老板噗嗤一声笑出声，“手机不能盖吗？”
说话间他收银的手收了回去?。
车厘子瞥见，暗道一声不好。
向?老板是位有情怀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辛苦写出的著作沦为泡面盖？
要是当场吵起来怎么办？
她虽然数学不好，财务不好，可却是宿舍赫赫有名的和事佬。
因此车厘子转了转眼珠赶紧岔开了话：“你觉得我们书店怎么样？”
颓废中年人环顾了一圈：“还行。”
他进这家书店以后没有人来追着他营销，让社恐如?他格外自在。
想?到这里他多补充了一句：“胜过我去?过的大部分书店。”
静谧的氛围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书店，就冲这一点就能打80分。
“感谢您的认可。”车厘子没话找话，“我们会做得更好的。”
“那个……”中年人看?了看?柜台后的三人，终于也忍不住主动?问，“你们都是书店员工吗？”
这间书店真奇怪，员工比顾客多。
“算是吧。”梨歌回了一句。
“那……”中年人脸上浮现出货真价实的担忧，“那你们加油。”
他转身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书店，忍不住又冒出一句话：“其实，你们可以考虑一下设置咖啡，卖阅读月卡之类，这样客户会多一点。”
又飞快补充一句：“我不是多管闲事。”实在是这家书店让他很自在，舍不得它倒闭。
向?晚意眼前一亮，这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吗？
他看?这中年人的目光终于柔和起来。
倒是旁边的梨歌眼前一亮：“感谢您的建议，所以这本书就免费赠与给您。”
干嘛要卖出去?？不如?免费送。
那位顾客接过书翻了翻：“钱还是要付。”本来这家店看?着就够萧条了。
“没关系的。”店主看?他的神色很真诚，“我们书店反正?也是赔本，不差你这一本。”
顾客：……
半天他死?灰般沉寂的神情泛出了一丝涟漪：“是啊，同是天涯沦落人，人生怎么也不能成功……”
“何止不成功！”梨歌一下就找到了同道?中人，“就没一件顺利的！”
每个员工都铆足了劲赚钱，
每个项目都能莫名其妙走运，
真是挡也挡不住！
顾客眼前一亮，像是终于找到了共鸣：“也不知道?这条路还有没有尽头……”
他自我介绍：“忘记说了，我叫王硕，是个写?剧本的。”
编剧？
柜台内三人眼前俱是一亮。
生活里还没见过活的编剧呢。
“剧本杀知道?吧？我就是给他们写?本子的。以前趁着剧本杀的东风卖过几个好本子，只不过……
只不过现在涌入很多竞争者?，加之商家需求不大，导致这一行越来越难干。”
“啊您是写?作者?？”向?晚意很高兴，伸出手，“您好，我也是个写?作者?。”
两个人像是在荒芜的荒漠中终于找到了同类，欣喜握手。
可握完手后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唉。”
“还没问您写?过什么书呢？”王硕问他。
“那本。”向?晚意自然而然指了指他手里：“那就是我写?的书。”
王硕看?了看?手里的《现代农业实用小技巧》，想?起自己刚才说要盖泡面?的话，恨不得就此隐身。
向?晚意此时倒洒脱了起来：“书写?得不好。”
“没有人来这家农学书店，我写?的书也无人问津。去?盖泡面?倒派上了用场。”
王硕也跟着叹气：“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啊。”
“我写?的剧本考据了当时的历史背景，还做了大量功课来还原史料，文笔也不差，辞藻华丽，不是我吹，堪称诗句，可谁能想?到就是卖不出去?呢！”
他滔滔不绝倒苦水。
“……就是不被人赏识……”
梨歌轻咳一声：“恕我不能苟同。”
“？”王硕看?了看?梨歌。
车厘子那个急啊，眼看?就要有一位忠实顾客了，你干嘛不顺着他说呢？
可是她阻拦不了梨歌。
梨歌是铁了心要赶跑这位潜在顾客，因此说话也犀利：
“写?作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寻找一个好故事。”
“再?翔实的史料再?真实的历史细节，如?果没有一个好故事，那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至于华丽的辞藻……”梨歌好笑，“把星光、落雨、金色碎屑这样的字眼排列组合，放在初学者?眼里就是文笔好。
可是真正?的文笔好是用最简练的字眼把一件事说清楚。”
“那你还敢说自己文笔好吗？”
“这……”王硕一时语塞，他的确不敢保证自己的语言洗练简洁。
“你与其天天感慨怀才不遇，倒不如?反思是不是自己没讲清楚故事？”梨歌毫不客气。
同时心里暗暗想?：要是他被气跑再?也不来书店消费就好了。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她一鼓作气，“就举个例子吧，我们两人上街头吵架肯定立刻围一圈人，但你站在街头作诗，除非你是李白，否则谁会特意驻足去?听？”
“作为?一个故事讲述者?最大的目标就是写?好一个好故事。”
王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像是听到了以前从未听到过的道?理。
一开始满脸的不服气。
可渐渐脸色慎重了起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随后忽然抬起头来。
“收着这本书吧。
这么多年向?老板开着这家农学书店独守城中一隅，虽然清贫但也没有抱怨，也没有放弃。
你才写?作几年，就嚷嚷着别人没有赏识你，未免太耐不住清贫了。”
梨歌不顾车厘子拼了命地使眼色，说话仍旧不大客气。
王硕接过书，认真回答：“谢谢。”
随后居然连句再?见都没有说，就这么出了门。
梨歌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
要是她的下属也是各个能容易被说服就好了
可惜她们各个有自己的想?法?，还各个都是赚钱的金点子。拦都拦不住。
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梨歌！”车厘子等他出去?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能得罪客户呢？”
“那有什么？”梨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也觉得我说话很冲？”
“嗯。”车厘子恨铁不成钢，“你看?我们就这么点顾客，被你赶跑了一个。”
向?晚意倒没觉得：“梨歌说得虽然犀利却有道?理，作家如?果耐不住寂寞清贫，只孤芳自赏那是写?不出好作品的。”
车厘子无奈跺脚，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的迂腐：这样开书店怎么能赚钱啊？
就是要不赚钱啊。
梨歌看?着空荡荡的店面?，心里越发高兴，这家书店一月租金和向?老板的工资加起来要三万，这不正?好是一大助力吗？
最好一个顾客都别来。
她带着车厘子结清了书店的店铺租金，又预付了一年的租金，吩咐向?晚意：“好好写?书，好好看?店，钱什么的你就别放在心上。”
有败家系统呢。
向?晚意心里沉甸甸的，他点了点头：“梨总，我一定会好好想?出新的经营之道?，早点让你赚到钱。”
对此梨歌并不大在意。
向?老板开这间书店十几年了，如?果能想?到什么赚钱的经营之道?，书店会萧条到这种?地步？
不过口头上还是不能打击员工：“我相信你。”
之后向?晚意果然又拿出了几种?方案：
按色彩排列封面?，从视觉上吸引读者?；
开展每周特定书籍“特价活动?”；
设立“买二送一”活动?。
梨歌看?了看?方案，都没拦着他：要是全品类书店说不定会成功，可是他这是一家农学书店。
读者?被吸引进来也无从下手；就算特价也不会买一堆不实用的《插秧的技术》和《母猪的产后护理》回家吧？
对此梨歌很放心。
事实验证了她的判断，花不完农学书店仍旧像刚买来时一样半死?不活。
梨歌的心里终于建立起了一点小小的自信：谁说她干什么都赚钱的？
这不就是有赔钱的吗？
要照着这么下去?，系统给她的个人奖励可不得翻天？
不过倒是有个好消息。
王硕不久后来了个电话。
他说自己在梨歌的鞭策下写?了本悬疑向?的剧本。
这本剧本一洗铅华，褪去?了那些枯燥的历史，抹去?了华丽的辞藻，写?的是简练直白。
没想?到这本剧本居然真的卖的很好。
全国?大大小小的剧本杀店都购买了这个剧本的授权。让王硕小小赚了一笔钱。
他特意来打电话给梨歌报喜：“多谢你啊梨总，要不然我还会徘徊在自恋的水仙迷宫中不自知。”
“恭喜恭喜。”梨歌发自内心为?他高兴。
想?来能写?出爆款这算是改变命运了吧？
当时他格外落魄，今后应该不会再?需要泡面?盖了。
“我的剧本已经被出版社看?中了，现在正?在准备出版。”王硕说出了第二个好消息。
以梨歌的了解，一旦有一本代表作，至少以后王硕就不缺曝光，
只要不要作死?，水平不要大跌，就能继续自己的梦想?。
苦熬这么多年，他也算苦尽甘来。
“为?了答谢书店，我想?来咱们书店开个签售会怎么样？”王硕兴致勃勃提议。
“不行不行！”梨歌立刻拒绝。
她想?了个好借口：“我们书店为?的是真正?需要的人，不需要浮躁的注视。”
王硕听得认认真真：“好。我从你这里又学了一课。”
功名利禄纷至沓来，说不浮躁是假的。
可是梨歌的这番话却又给他敲醒了警钟。
梨歌没听懂他的话，不过她很高兴又避免了一次出名。
说来这奇怪，这些博主啊作家啊，只要跟自己公司沾点边，就纷纷主动?提出为?自己宣传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他们都很不喜欢被蹭宣传吗？
梨歌摇摇头，没有再?想?这件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