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自……自拍？！！！
方露月向来搞不懂他的行为。
平时看着挺冷漠的一人，没想到还真是少男心爆棚？
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毕竟自拍又不是女生的专利。
方露月的问号渐渐消除。
她的眼眸下意识地弯得更甚了些。
手机屏幕里正好定格了一张明眸善睐的笑脸，眼眸里似是藏了琥珀，狭长的眼尾向上勾，笑起来的弧度很浅，散发着疏冷感。
“时总。”
捏紧手机的手指向内一颤。
下一秒，屏幕瞬间退回主页面。
旋转木马内的声效没了，就衬托这声“时总”格外地清晰。
他的视线从手机里抬起，方露月刚好放下对准他拍照的手机。
“时总，您要想拍照，我可以帮您。”
方露月已经朝他走过来。
“……你倒是对我的事挺上心。”
时霁将手机锁屏揣进兜，盯着她淡淡地评价。
“……”
方露月默了几秒，抿了抿唇，“我们等下要去平地飞车，那您一起吗？”
时霁轻眺下巴，“带路。”
*
平地飞车是分等级设置了成人区和儿童区。
明显，成人区的高低落差比儿童区的大很多。
当然在齐星星的带领下，他们毫无悬念地来到了儿童区。
工作人员接过票，匆匆扫过他们三人，放行。
“飞车”离地目测约一米，里面的座位是围着一个圆形转盘而设置，齐星星早就兴奋地爬上去占位。
时霁正在往前走，发现身后的人并没跟来。
他回头看她，问，“你不来？”
激烈的尖叫声从旁边的成人区传来，而儿童区的速度和高度都略显平淡，方露月其实并没太多兴趣。
“我就不去了，正好在下面给你们拍照。”
时霁唇角轻扯，“你就这么放心，不怕这小孩被打。”
“……这不是你在旁边吗？”
“我说——被、我、打！”
“……”
“我来这放松的，不是帮你带孩子的。”
“……”
三人上去后，扣紧安全带，车厢门一关，正式启动。
轱辘的速率由慢逐次加快，爆裂的“咕噜”声响后，让原本算是在平地的车厢陡然升高，轱辘的速率也由渐渐加快陡然变为极速运转。
下一秒，激烈的劲风打在脸上。
失重感倏地袭来，从旁伸出一只小手稳稳地抓住方露月。
“啊——”
齐星星的尖叫声回荡在车厢。
方露月抽出手护住她的小脑袋，贴近她耳边安抚，“绑了安全带，没问题的。”
“啊——好高啊——”
齐星星内心的畏惧随着激烈的震动感越来越强。
此时正在最高点运行，方露月垂眸确认了下海绵的厚度，顺便目测了下，距离地面约五米，不算太高。
只是这个极速运转的声效和震动强度足够达到唬人的效果。
“铺了很厚的海绵，就算掉下去也没事，放轻松点。”
“……”
“……”
“咔”地一声，伴随剧烈震动的还有东西掉了的声音。
时霁的墨镜此时正挂在星星的椅带上。
而他像是被人点了穴，宛如尊雕塑过分静止了。
三人隔得近，方露月也注意到他的动静，侧眸看过去。
时霁神情略有些僵硬，对上她视线的那瞬，双眸中似是布着一丝惊惧。
“……”
“……”
两人对视不过几秒，那抹惊惧稍纵即逝，只见他挪开眼，伸手去拿墨镜。
转动速率陡然加速。
那只抻出去的手还没碰到，像触电般又弹回来。
他抬眸僵硬地看着方露月，“知道，你也紧张，不用帮我拿了。”
“……”
方露月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和他两的反应过于格格不入。
她想了想，道：“我怕摔，不敢拿。”
“……”
飞车中间有方向盘，不是用来主导方向，而是当扶手的。
方露月扫了眼，提议，“不然你试着抓紧方向盘。”
“……”
耳畔的风越来越急，时霁额前的发丝凌乱地飞舞。
他闭了闭眼，像是认命般遵从她的提议，双手搭上方向盘。
下一秒，“咕噜”声陡然剧烈震动，像是瞬间提速。
“啊啊啊——”
这猝不及防的速度，星星吓得趴在方露月身上。
方露月也被震懵了，来不及想明白，下意识就挡住星星的背。
下一瞬，隐约感受到脸侧洒下灼热的呼吸。
她微微偏头，时霁的身子也被震动甩过来，像是恰好挡在她上方。
淡淡的阴影印在她脸上，方露月抬眸，清晰地看到他浓且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此时，正上下打着颤。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似乎连对方不断加快的心跳都能听见。
就在她怔愣地那秒。
速率减慢，时霁才慢慢直起身子，戴上帽子，箍紧帽绳。
浓重的眉眼缩在帽檐里簇起，瞥着方向盘，淡淡地评价，“这是加速器。”
“……”
所幸在下一个俯冲后，飞车的速率回归平稳。
脚踏实地的重力感渐渐回身。
耳旁仍然是狂风疾啸，时霁闭着眼，静静等待着一场酷刑结束。
下车后，三人在飞车旁的花坛边休整。
看他两这神情，像是经历了场生死时速。
“小月阿姨，我觉得现在只有汉堡才能缓解我心中的恐慌。”
齐星星靠在藤椅上吸溜着水，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
方露月瞬间被防破，只是——
她有些犹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时霁。
齐星星大方向她摆手，“放心，我会帮你带好怪叔叔的。”
“……”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小孩的眼。
“行，我马上回来。”
旁边绿篱过去就有个车棚，卖的就是汉堡炸鸡。
此时摊位人不多，方露月点了单，视线便朝着绿篱这一侧看了眼。..
两人看着挺和谐的。
绿篱这侧，时霁淡淡地瞥了眼这小孩，“小孩，挺记仇！”
齐星星眨巴着眼盯着他，一脸真挚，“叔叔，你没看出来我喜欢小月阿姨？”
“……”时霁眉梢淡眺，“关我什么事。”
“我刚刚都看到你给小月阿姨偷偷拍照。”
“……所以呢。”
“你要不是在追她拍什么照。”
“小孩，懂什么追不追的。”
齐星星最烦别人拿她当小孩，她将水壶往他手上一推，环上手臂发怒。
“本来因为老齐不上心，我准备把小月阿姨让给你的，但现在我反悔了。”
“虽然你是老板，又长得帅，但你胆子和我一样小，女孩子是不会喜欢的哦。”
齐星星边摇头，边撅了撅嘴，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
方露月拿上汉堡薯条，没走几步就听到绿篱边的声音，最清楚的便是最后这句。
“……”
“……”
时霁拨了拨她头上的发箍，冷哼，“叔叔呢，不仅胆子小还有个癖好——”
“喜欢——卖小孩。”
“……”
“……卖小孩是犯法的。”
齐星星眼珠乱窜，忽然定在前方，一秒变委屈，“小月阿姨——”
“怪叔叔，抢我水喝。”
“……”
“……”
艾莎公主的蓝色水壶确实在时霁手上拿着。
“……”
“……”
方露月来了，齐星星立马躲在她身后，冲时霁比了个鬼脸。
无可辩解的时霁眸光淡淡地落在她脸上一秒，随即抬起，看向前方幽幽地道：“听说那出了新款的香草味冰淇淋。”
方露月似乎听到身后有吞咽的声音。
下一秒，齐星星盯着他，诚实道：“小月阿姨，我两开玩笑呢。”
“……”
“……”
*
【地表最强天团】微信群里有人发来定位，有几个怕高的女生想和方露月一起组团去海洋馆。
汇合后，买完冰淇淋回来的时霁被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喊走。
逛完海洋馆，日泊黄昏，大家在欢乐城门口拍了合照后，便上了返程的车。
一觉睡饱到家，齐暮阳的车也正好开到她楼下。
他让星星先上车，倚在车门边，盯着她问：“陈栋找过你麻烦了？”
“你怎么会知道的。”
“今天他家那边出了小偷，我遇到了他妈。”
这就难怪了。
都过去一段时间，方露月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你现在住这安全吗？那小子虽说被他妈管得死死的，但也怕万一，你要不要回家住？”
方露月笑得有些勉强：“我回哪，暮阳哥，雅正社区这不快拆了么？”
“我的意思是……回我家，这样也有个照应，况且……”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便响起。
或许是电话那边情绪有点激动，他刚按听手机，立刻就像是放了外音。
“齐暮阳，你要是把她带回来，你也就别回来了……”
齐暮阳匆匆截断电话，脸色发白地盯着她看，有些难以启齿。
方露月原本就不喜欢和他说这些事，瞥了眼他车内的全家福照片，只当做这事没发生，淡声：“我搬去你家，于你于我都是麻烦，何必折腾。”
“方明辉有消息了吗？”
齐暮阳默了几秒，摇头。
“找到了通知下我，我也好普天同庆。”
“……”
*
蓝白的警车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因着齐母的那通电话，方露月莫名想起很久前的事。
方明辉刚开始炒股时，田秋柔是不怎么管他的。
或许是后面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规劝无果后，她便悄悄离开了家。
方明辉一心只想回本，找了圈无果，随即对她的离开就并没放心上。
但田秋柔却和方露月保持着电话联系，偶尔也会给她打钱过来。
每次方露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就含糊不清，匆忙挂断电话。
直到高二那年期末，在巷子口，方露月回家见到一个和田秋柔很像的女人推着箱子。
她一路狂奔追过去，最终也只追到车尾和一车尾气扬长而去。
回家，齐暮阳告诉她，她爸妈离婚了，田秋柔说过段时间会回来接她走。
那时方明辉早不是什么副校长，整日要么困在证券交易所里，要么喝得稀烂才回家。
知道方明辉不会管她，田秋柔给了齐暮阳一家三万块，将她暂时交给他们家代养。
虽然齐母没有明确表示过对她的态度，从些细节也可看出她的态度。
两家住对门，方露月并不经常去他家，齐暮阳会将饭菜给她送过来。
方明辉有时晚上回来动静闹得太大，齐暮阳便会让方露月去他家学习。
但都是在齐母睡着了之后。
起初两家关系也是亲如一家。
除了丁冰珍，齐母也是被方明辉坑得惨了的，被他忽悠了不少养老钱，加之方明辉手脚不干净，整个雅正社区的人连带着她也是避犹不及。
每次她从楼下唠嗑的人身边经过，他们的谈笑声总是倏地静止。
那一双双眼像是自带扫描仪，对她从头到脚进行审视。
等她走过去，身后便会传来轻微细碎的窃语和嗤笑。
那些细密地指指点点，像是狠狠地戳在她脊梁骨处。
*
方露月到家手机自动连上网络，几十条消息提醒音响起。
她喝了口水，划开手机看了眼，是一事业部的工作群正在发送团建的照片，群内快被照片和各种气氛表情包刷屏。
方露月发了个鼓掌表情包便退出。
想起给时霁拍的照片，方露月点进去看了眼，有几张是他斜倚在旋转木马外铁栏栅，长睫半垂，正盯着手心里的手机在看。
下一瞬，方露月似乎在他屏幕上看到她自己？
一时间也不确定。
她将屏幕划拉到最大，人脸被他手指挡住，画面过于模糊，唯一能看清的便是旋转木马和玫红色的蝴蝶结发箍。
但玫红色的蝴蝶结发箍在欢乐城实属常见。
方露月没做他想，将他的照片选中发给他。
很快，时霁回复，【？】
她给他拍的照片发给他，这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吗？
方露月想了想，圈出其中一张照片中手机屏幕里的疑点，【你拍的照片能发我么？】
时霁：【你要我拍的照片？】
拾月：【嗯，想收藏下。】
对话框内发来了条五秒语音，沉哑的音色压在金属薄片下，萦萦绕绕。
【收藏？有我的照片不够？】
无数只乌鸦从方露月头顶滑过。
她闭了闭眼，点开手机继续敲打，【我其实想看你有没有侵犯我的肖像权】
大概过了几秒，对话框内才发来新消息。
【你这是要找我算账的意思？】
【拍照就能算侵犯，那你侵犯我的还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