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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常枕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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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肃杀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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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上发生的这一幕,长风不消半刻便知道了。 十年来的经营,越湖殿中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过她的眼睛。 “姑姑去哪儿了?”长风一面拨弄琵琶,一面状若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殿下,婢子司制坊取了些金线,”锦屏姑姑笑道,“帮殿下补了那件孔雀裘,好让殿下能在及笄礼那日穿上它,大放异彩。” “不必了。”长风态度并不热衷,“我不想把自己扮成只成精的碧鸡,傻得很。” 锦屏姑姑神情一滞,讪笑道:“孔雀裘象征的是您独一无二的恩宠,您穿的不是件翟衣,是份尊荣。” “我不稀罕。”长风斜睨着她,“你说,父王将前朝王后之物,赐予我一位公主,是何用意?” 这话锦屏姑姑哪里敢答。 宫中谁不知道这件孔雀裘,是历朝王后之物,珍贵异常。 不论是孙王后,还是黄贵妃,都一直渴望能得到它。 结果孔方楚都没有给,却在长风九岁生辰时赐给了她。 “婢子不敢揣度圣意……”锦屏姑姑低声道。 “好一个不敢。”长风淡淡一句。 看不出褒贬,品不出喜怒。 “想来父王最欣赏姑姑的,正是这一点——本分。” 锦屏姑姑心中一凛,感觉到这话有弦外之音。 “您是本宫的教养姑姑,”长风微笑,“补裘衣这种事,交给绣坊便是,哪里用得着你费神?” 这是在暗讽她越俎代疱了。 前阵子天冷,锦屏姑姑开箱一看,吓了一跳,前襟烂了一个铜孔方大小的窟窿。 长风也有些惊讶,但是一会儿的功夫,也就给忘了。 反倒是锦屏姑姑惦记了许久,时不时就去一趟司制坊。还不敢直言孔雀裘破了,只说是颜色不鲜丽了,所以要重新缝裰一遍——这也是考虑新补的金线颜色会教人看出来。 孔雀裘所用的金线需是最上乘的,每月供应数量有限,所以锦屏姑姑只得耐着性子,一点点讨来,再一点点缝补。 之所以没有假手旁人,是因为只有她会补。 锦屏姑姑织锦之术了得,虽说是出身司簿司,但她手上的针线功夫,只怕是司制坊的人也比不上。 这种复合型人才,若不是多年前被陛下钦点,拨至长风公主身边做了教养姑姑,凭她的能力,或许早就做到了尚宫。 可惜了。 长风暗哂,瞥了眼她掌心一小团绕圈的金线,目光又回到自己的四弦之上,专心弹着往日最常奏的《塞上曲》。 “到时候天颂也会派使臣前来道贺,殿下可马虎不得……” 锦屏姑姑的话音未落,长风弹拨的曲调骤变,忽地天惊石破,有金戈铁马之声,令人心神震慑。 锦屏姑姑不敢再出言打扰,直到戛然曲终,才喃喃问道:“殿下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婢子还是第一次听您弹。” “《十面埋伏》。” 长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讲的是一方诸候王曾因一时手软,放过宿敌,最后却落得举剑自尽的下场。若是换作姑姑,会怎么做?” “回殿下,婢子不会自尽。”锦屏姑姑道,“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不愧是令父王孔方楚都高看一眼的人。 长风一愣,继而笑着摇头:“锦屏姑姑,本宫是问——倘若换作是你,有机会致敌人于死地,会不会手下留情?” 锦屏姑姑顿了片刻,低下头去:“不会。” 长风笑了,如莲的面庞看起来纯真美好,轻声道:“本宫也不会。” *** 当晚,长风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一会儿是如夜般深沉的黑,一会儿是如火般刺目的红。 仿佛置身无间地狱,不见天日,只能生生地熬。 “救命,救命……” 长风醒来后满身冷汗,面色青白,大口大口地喘气。 叫声惊动了外间值夜的方絮,她连忙秉烛而入。 “殿下,可是魇着了?” 长风点了点头。 “殿下别怕,”方絮一面说着,一面点亮了床边的羊角灯,继而半蹲着为长风擦掉额上的冷汗,宽慰道:“梦都是反的。” 若真是如此,做美梦岂不比做噩梦更可怕? 长风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才二更天。”方絮劝她,“殿下再睡一会儿罢。” 长风摇了摇头:“不想睡了,我要沐浴。” “初冬夜里霜寒露重,只怕殿下会着凉……” 长风态度坚决:“本宫要沐浴。” 但凡口称“本宫”,那就是殿下心思已定。方絮遂不再多言,立即按她说的去准备。xь. 越湖殿有自己的小厨房,宫人又训练有素,不出半个时辰便张罗妥当了。 长风沐浴时一向不喜欢一堆人在旁服侍,最多会留下一个体己人帮她洗头。 这一回,她连方絮也一并打发出去了。 汤池里雾气蔓延,升腾着淡淡的佛手柑香气。 长风穿着白绫亵衣缓缓走入了汤池,却并不着急洗拭,只盯着自己的右手食指尖发呆。 过了许久,明亮的烛光忽然齐齐摇闪了一下。 “出来罢。”长风道。 “不,梁上风景独好。”一个低沉的声音含笑道。 不是她要等的人! 长风蹙了蹙眉头,却并不惊慌:“你是何人?如何避开宫里那些侍卫的?” “师父避得开,我自然也避得开。” 原来是墓的徒弟。 长风问他:“墓自己怎么不来?” 话音中透着些许不满和……不安。 “师父他老人家……有事,来不了。” 长风眉头轻蹙,对方这个说法显然说服不了她,正当她想再探究竟,便听见对方轻笑了一声,道:“你说,会不会是师父有意撮合你我?”.Ь. 不可能。 见长风不吭声,那声音愈发惫懒,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看到了殿下的冰肌雪肤……总归要对殿下负责才是。” “负责?”长风冷冷道,“你想要如何负责?” “殿下要不要嫁给我?”那人大言不惭道。 “不要。”长风干脆利落的拒绝,复嗤笑一声,“你以为,本宫的驸马这么好当?” 得担着性命呢。 “说到底,殿下是瞧不上我等草芥。”那声音冷哼道,“不知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入公主殿下的眼?” 长风笑道:“反正不是你这样的人。”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梁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在长风面前。 少年一身黑衣,容颜清俊,双目湛如秋水,腰间别着软剑,周身散发着凛冽之气。 只一眼,长风便相信了他是墓的徒弟。 只是不知道,是他的哪一位徒弟。 “没有一只鸽子,能悄无声息地飞出宫墙。”少年挑了挑眉,“我很好奇,公主殿下与我师父是如何传讯的?” 长风微笑:“你可以问问令师。” “他肯说,我还会问殿下您?” 虽一口一个“殿下”,一口一个“您”,但看得出,此人内心深处对王室半点敬畏也无。 “墓既不说,那我也不会告诉你,”长风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意,“秘密之所以称作‘秘密",是需要守口如瓶的。” 黑衣男子冷脸,抱起胳膊问道:“那殿下深夜传召,所为何事?” 连自我介绍都省了。 长风亦不在意,想着既是墓派来的人,便直奔主题:“想请阁下替我去查一个人……” 黑衣男子将话音听岔了,当即笑着问道:“杀谁?” 一副仿佛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的自如神色。 倒教长风唬了一跳。 “不,”她连忙纠正,“是查——只是调查。” “公主殿下要查问的人,定然也是离死不远了。” 这人说话怎生地这么难听? 长风皱眉。 “要查什么人?”黑衣男子像模像样地作了一揖,拖长了声音:“还请公主殿下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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