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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饮一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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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4 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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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帝笑了笑,没说话。 静寂的寝宫里,帝王又将那只宽阔,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放到他的头上。 虽然渊帝什么都没有说,宗洛却什么都知道了。 霎时间,他的眼泪越发汹涌。 数不清的自责和悔恨包围了宗洛,像是将他整个人放在烈火上炙烤,痛苦又煎熬。 宗洛仍不愿放弃,低声啜泣:“父皇,那颗仙丹......” 事实证明,仙丹还是货真价实的仙人之物。要是没有那颗仙丹护住一分心脉,虞北洲当真得死在到鬼谷的路上。 正是因此,宗洛才追悔莫及。 如果当时他没有去前线,而是早些同虞北洲讲清那一切,留在皇城,将仙丹留给渊帝,事情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不是渊帝就不会死。 兜兜转转,他重生后所有的安排和计划都成了一纸空文。 渊帝从一开始就知道,默默站在他身后,为他遮风挡雨,铺好通往皇位的路。但却什么也不说。 父爱如山,无需多言。 这样衬托下来,他和虞北洲当初浓烈而执着,即便彼此坦明,至今仍有伤痕留存的爱恨,竟也变得无从谈起。 因为他们最大的分歧,就是纠缠在两人之间,从血脉调换开始,理不清剪不断的荒诞命运。 而现在,渊帝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原来到头来,即使不是出自本心鸠占鹊巢,宗洛却也切切实实享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甚至将这份浓厚的父爱也跟着一起夺走。 对父皇即将死去的恐惧和对爱人的愧疚将他淹没。 虞北洲才是那个什么也没有做的人,到头来,什么也没有。 渊帝无奈地打断了宗洛的胡思乱想:“仙丹对朕的身体没有用。” 宽大的手掌放在太子白色的头发上,无声安慰。 他当初救人损耗了命数,早知有此一劫。 再者,渊帝旁侧敲击问过太巫,虽不知道为什么能够保留记忆,但或许同他前世濒死时的许愿有关。琇書網 “太巫说,有得必有失,凡事皆有代价。” 帝王靠在软塌上,微微阖眸:“朕当时只想,若能再重来一次,付出什么都可。既然遂了朕的愿,如今这个情况,倒也算意料之中。” “不过,朕倒真没想过,临死前,竟还能再看你一眼。” 渊帝其实隐隐约约就有预感。 他预感这回突发急病,应当不会像上辈子那般轻松善了。便想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将自己最爱的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安排好后续一切。 在这期间,鬼谷两位独苗的纠葛,帝王自然尽收眼底。 真把人弄烦了,他寻了个理由,眼不见心不烦,把虞北洲打包扔到前线去。 这是威慑,也是警告。 虽然渊帝没做过宗洛相关的梦,但是在虞北洲联合太巫完善时间回溯阵法前,他倒是梦见不少上辈子大渊的后续。眼睁睁看着虞北洲怎么把大渊祖业败干净。 做过那些糟糕无比的梦后,要不是看在这臭小子救了宗洛的份上,渊帝早就把人给剁了。 然而在看到自己最爱的孩子跪在自己面前,哽着请求去往前线时,渊帝还是心软了。 他开始反思自己。 让自己最爱的孩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死,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些? 所以想来想去,到最后,渊帝还是选择了放手。让自己最爱的孩子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事已成定局,就算有仙丹,也无法扭转。 “这些都与你无关。莫要自责,也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整个寝宫的下人都离开了。只有白衣太子跪倒在龙塌前,白色的长发披在身后,孩子那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渊帝摸着他的头,忽然眯起眼睛:“既然来了,站在门口做什么,给朕进来。”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在宗洛朦胧的泪眼里,他看见殷红的衣角扫过寝殿里染着安神香的镂空香炉。最后停在他的身旁,犹豫片刻,也跟着跪下:“陛下。” 虞北洲手里攥着一个锦盒,里面是从三皇子府里带来的半枚仙丹,身上的衣物微微凌乱,一见就是甩着情况风驰电掣飞来的。 看见是他,渊帝差点没被气笑:“跪倒跪地干净利落。当初伤洛儿心,栽赃老四的时候倒不见你这么怂。”xь. 红衣青年抿唇不语。 既然渊帝也是重生的,那点纠葛纷争,渊帝岂能看不出来?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这辈子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宗洛身上,眼里只看得到宗洛一个人,以至于忽略了很多异常。 虞北洲不禁有些后悔。 他好不容易才抱到师兄,两个伤痕累累的人放下过往,愿意坦白。 万一要是在这里出什么幺蛾子,当真是一口老血呕出来。 “怎么,没话说了?” 面对虞北洲的无言,渊帝冷笑两声:“你倒真有能耐,洛儿当初在朕面前,求朕让他去前线,给的理由是要同你断舍离的。这去了一趟,如今倒是情场战场皆坦途,双双乘胜而归,你很得意是不是?” 一想到上辈子这么多皇子争来争去,最后竟然杀出个冷门,叫虞北洲登了基。登上皇位也不发圣旨向天下大白身份,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上去了,任由天下人以为大渊基业被异姓王窃取,锅还扣在了渊帝头上。 念在这也是为前世三皇子死后清名做考虑,渊帝可以不说什么。 他最生气的,还是虞北洲这臭小子,根本就没有好好当一个皇帝。 明明有才华,有手段,有胸怀有抱负。野心勃勃,手段狠辣,杀伐果决,带兵打仗朝堂斗争样样能行。王道策论为君之道驭下之术信手拈来。 按理来说,虞北洲完全可以当一个明君。又有统一天下的功绩傍身,偌大基业摆在这里,千古一帝未尝没有可能。 结果虞北洲登基后,就像变了个人。宁可天天在寝殿里窝着也不愿意多处理几样政务,硬生生把自己作成了一个昏君。 被这么一衬托,世人竟然自发为渊帝正起名来了,也是离谱。 虞北洲沉声道:“臣不敢。” 宗洛很少见这人这样,为他收敛了一身刺,老老实实低头。 “你不敢?朕看你敢的很!” 渊帝猛然拔高了声音:“臭小子,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上辈子干的那些好事。就知道带坏洛儿,信不信朕现在就下旨赐婚。” 一直沉默不语的虞北洲猛然抬头。 他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黝黑的瞳孔狠厉,视死如归:“瑾瑜是我的。” 在父皇塌前忽然被虞北洲手臂箍紧的宗洛:“......” 这算什么?公开出柜? 渊帝越发冷横眉冷对,在病榻上对虞北洲怒目而视,一副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打人的模样:“还在朕面前叫得这般亲密。怎么?这辈子不当皇帝了?” 红衣青年越发箍紧了手:“我只要他,也只想要他。” 渊帝冷笑:“那你该叫朕什么?” 闻言,虞北洲愣了一下。 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父皇。” 也是了,渊帝定然早就知晓,他才是宗家真正的血脉。 宗家人一个赛一个骄傲。既然虞北洲没有要认祖归宗的想法,渊帝也不屑于认回这个儿子。作为下属,该欣赏该给的还是会给。反正皇子这么多,也不差这一个。 刹那间,方才厚重的威压登时烟消云散。 渊帝重新躺回床榻上。 方才那些佯装的怒意消散后,他好像又老了一层,面容笼上晦暗。 但不得不说,看着臭小子吃瘪,非同一般的爽。 帝王笑着朝着他们招招手,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过来。” 宗洛扭头,瞪了一眼虞北洲,硬是把人拽了过来。 渊帝看了眼他们交叠的双手:“往后朕就将洛儿交给你了。” “记住你方才答应朕的话。既然这般不想认祖归宗,就算大婚,也得你入赘,否则免谈。” 这便是承认的意思。 虞北洲一根紧绷的弦总算松下:“好。” 他知道师兄有多么重视亲情,若是渊帝在临终前铁了心要赐婚拆散他两,那后果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褪去方才装出来的咄咄逼人,渊帝的神情终于缓和些许。 “大渊便交给你们了。” 他看着床前一双儿子,心底百感交集。 不管再一副如何嫌弃虞北洲的模样,事实上,作为君主,他丝毫不吝啬自己对这位下属的欣赏。而宗洛的优秀更是有目共睹。 都是人中龙凤,绝非池中物。 这一世,有了宗洛,想必虞北洲也不会再犯糊涂。 弥留之际,帝王浑浊的双眼仿佛穿透宫墙,看向外面的大好河山。 上一辈子,没能亲眼见证大渊铁骑踏平天下,同样是渊帝的遗憾。而这辈子,不仅成功同爱子冰释前嫌,为江山培养好下一代优秀的继承人,还一统中原,完成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想必不久之后,他也能同宗祠里那些列祖列宗们交代。琇書蛧 等回到天上,恐怕是能同老祖宗们说上个三天三夜,夸他儿子都不带重样的。 可以说是相当满意了。 “朕走后,你要待他好些。这臭小子让你重生,应当付出了很多。” 虞北洲一愣。 在解决人生大事后,他便事不关己般站在一旁,沉默地旁观着这出脉脉温情,父慈子孝的家庭戏码。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渊帝竟然会说这些话。 “若非帝王紫气,恐怕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朕尚且如此,更遑论他。”渊帝道:“虽然这臭小子哪哪不好,但一颗真心绝非作伪,只是说话不好听。要再有,打两顿就好了,不能惯着。” 宗洛还在哭,闻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好。” 他很少哭。上辈子就算自刎,也没掉一滴眼泪。 这辈子不仅为虞北洲哭过,今天也哭得眼睛鼻子嘴唇红得一塌糊涂。 看着自己这位素来坚强的爱子哭得这么惨烈,渊帝刚松下的一口气又上来了,颇有些啼笑皆非:“你哭什么,难道你曾经想象过朕能永生吗?往后你可是要当皇帝的人,男儿有泪,怎可轻弹。” 永生是不可能的。即使今天没有,终有一日,也将迎来这个场面。 在临死前见到他们最后一面,如今也算圆满。 “江山是主,人是客。朕这一生,已经没有遗憾。” 国事家事,全部已经做到完满。 非要说唯一的遗憾,恐怕只有没能亲眼见证爱子登基。 不过没事,渊帝想,他会在天上看着的。 渊帝拍了拍宗洛的手:“你永远是朕最骄傲的皇子。” 最后,他的视线转向虞北洲:“你也一样。” “流落卫国,未曾短其心志,自己拼得如今场面,没有堕了宗家血脉,朕同样为你而骄傲。” 虞北洲猛然收拢了手,垂眸不语。 若非如此,王爷谋害皇嗣,死罪难逃,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就在这片啜泣和沉默里,帝王笑着,宽大的手盖在了两个人交叠的手上,像一场传承。 “朕为你们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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