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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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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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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披星戴月,倍日并行,于黎明时分抵达肃州城。 天刚蒙蒙亮,城门尚未开启,城头火光闪烁。 城下大排长龙,等待入城的人群挤挤挨挨排成长队,一眼望不到尽头。 数骑由远及近,马上骑士不断扬鞭,骏马风驰电掣,蹄声犹如奔雷。 越国信使即将抵达城门前,先后被两骑超过。对方身披黑甲,背负一只狭长的木盒,手持一枚上宽下窄刻有兽纹的铜牌,扬声有丰、皋两城急报。 “急报!” 骑士仰望城头高举铜牌。恰遇旭日东升,铜牌反射金光,上面的兽纹愈发醒目。 甲士自上方探头,确认来者身份,立即禀报甲长。 “开城门!” 城头火把陆续熄灭,鼓声隆隆响起,在晨风中震荡开来。 厚重的木门后传出吱嘎声,门栓被取走,绞盘开始转动。 厚重的城门向内敞开,一线光辉透入,照亮幽暗的门拱。光束漫射开,布满贯穿城墙的通道。 鼓声告一段落,骑士率先入城,单手控缰,另一手高举铜牌,沿途畅行无阻。 越国信使落后两个马身,出示象征身份的铜牌,亮出背负稚羽,确定身份无误,由军仆带路去往晋侯宫。 时辰还早,城内已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随着入城的人越来越多,道路上车水马龙,人群挨山塞海。 通向百工坊的一段路格外拥挤,近乎是水泄不通。商坊不遑多让,坊内行人接踵摩肩,举袖为云。 信使行走在道路上,耳边尽是喜悦之声。 两面石砖堆砌的矮墙前,国人、庶人挤在一起,各自踮脚翘首,都想要靠得更近。 一阵锣声传来,几名主事艰难排开人群,展开几张麻布挂上矮墙。麻布上画有数样农具,图案旁配有文字,还有醒目的印章。 “别挤!”见众人又向前拥挤,即将失去控制,主事扯开嗓子高喊,避免混乱中发生踩踏。 “君上有旨,战功得爵,分田、农具、牲畜和奴隶。” “斩首一级可得农具,连枷、锄取一,镰刀取二。斩首五级以上者得犁,名册有录,凭户牍领取!” 主事轮番高喊,相同的内容重复数遍。 “农具在坊前领,牲畜去南城。奴隶分至民坊及乡邑,家人有战功俱可得。” 主事喊话时,农具坊大开,大量的农具被抬 出来,分类摆放在门前。 十多名强壮的匠人一字排开,坊奴跟在他们身旁,专门负责维持秩序,避免有人趁乱生事。 “排队!” “凭户牍来领!” 听到声音,众人迅速排好长队,拿出不久前下发的户牍,盯着摆放好的农具,皆是目光灼灼。 信使策马经过队尾,恰好听到几人议论,知晓户牍来历。 “邑长带人挨家清点,记录名字年龄,还要记体貌特征。我之前觉得麻烦,不料今日就要用到。”一名虬髯大汉握着户牍,瓮声瓮气道。 “五户一邻,五邻为里,各家相系,不法连坐。此前从未有过。”另一人说道。 “我以为甚好。”一名面容稍显稚嫩的少年转过头,加入几人的谈话,“乡邑中有人偷盗,仗恃家人胡作非为。如今行连坐之法,匿罪也要受罚,岂非大快人心!” 少年家中人口凋零,祖父、父亲和叔父战死,全靠祖母和母亲养家。 家中生活本就清苦,养的犬和鸡还被偷。幼妹亲眼目睹,对方却矢口否认,其家人帮忙隐匿,使其一直逍遥法外。 如今邻里连坐,不法之人必受惩治。 连续几人被问罪,当众被鞭打,窃贼销声匿迹,乡邑中的风气为之一新。 之前丢失的鸡犬财物寻不回,好在今后无人敢再欺上门。 他和几个兄弟渐长,都能随军出战。只要能斩首一级,家中再不必担忧无粮果腹,祖母、母亲和妹妹也能有布裁衣。 如少年一般的人不在少数。有人不满严刑峻法,对连坐颇有微词。他们却是交口称赞,对此举双手赞成。 “严刑峻法破奸诡,慑贼盗,安国保民。” 这番话出自壬章之口,被铸于鼎上,如今就摆在城内。 壬章是连坐之法的制定者和推行者。 先有清丈田亩,后有推行严法,他在晋国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人爱其公正,也有人恨之欲死。 但说一千道一万,只要国君认可他的行事,继续重用他,他在朝堂的地位就无可动摇,迟早位列九卿。 相比百工坊,商坊前更加热闹。 距离半条街就能听到人群喧闹,似在轰然叫好。 见信使有好奇之色,军仆循声望两眼,笑着说道:“今日大市,商坊有搏戏,胜者得钱。” “搏戏?”信使心生疑惑,不由得看向军仆。 “坊内设一擂,自诩勇力者皆 能上台,轮换举石拼力,徒手搏击。胜一场得十钱,连胜十场得百钱。连胜二十场可入新军,不分出身皆为甲士。” 听完军仆的讲解,信使的疑惑得到解答,不觉心生羡慕。 他到过肃州城,和上次来时相比,城中变化明显。 同为强国,禹州城一样壮观宏伟,越人也是强悍勇猛,但晋人身上分明多出一种精神,蓬勃向上,发奋进取,似能力吞山河。 接下来的一段路,信使收敛情绪,没有再现出好奇。 军仆察言观色,心中有所猜测,当即不再多言,一门心思在前引路。 靠近晋侯宫,人潮逐渐稀疏,氏族马车增多。 尚未抵达宫门,前方已停靠数十辆马车,远超过平日之数。 军仆不明所以,谨慎起见,引信使绕车而过。见到守门的甲士,快步上前通报:“越国信使,入城求见君上。” 查验过信使铜牌,甲士唤来一名侍人,由后者引信使前往正殿。 “今日朝会,君上论功行赏。各家郎君齐至,需至侧殿等候。”侍人在前引路,向信使说明情况。 两人穿过宫道,来至正殿前,遇到守在殿门外的马桂。 “桂翁,越国信使。”侍人三言两语说明情况,随即侧身让至一旁。 “朝会刚启,君上暂不能召见,君请随我来。”马桂亲自为信使带路,将他安排在侧殿,命人送上食水。 “多谢。”信使谢过马桂,在殿内落座。 赶路时不觉如何,如今闻到食物的香气,他顿觉饥肠辘辘。净过手后饮下热汤,拿起糕点和肉干大嚼。 见他姿态从容,马桂留两名侍人在内,自己退出殿外,转身返回大殿。 彼时礼乐声刚停,群臣依次落座。 相比之前的朝会,两班队伍多出一截,都是在北荒之地立下战功的氏族郎君。 林珩身着衮服,头戴冕冠,背对一面金屏风坐在上首。 马塘手捧一卷竹简,身边还有一只木箱,里面都是等待宣读的诏书。 得到林珩允许,马塘展开竹简,当着群臣的面宣读:“君上有诏,行军功爵。爵分十二级,以敌首论功。” 此事早有默契,勋旧、新氏族无一反对,当下齐声领旨。 军功爵打破世卿世禄,动摇氏族根基,本该招来反对。无奈林珩强硬霸道,铁腕治国,氏族深知他的作风手段,没人想做出头的椽子。 钝刀子割肉虽疼, 总好过一命呜呼。 智渊等人看得分明新法得国人和庶人拥护自颁布以来颂声载道。氏族若是极力反对相当于站到国人庶人对立面。宫内情绪一旦激化难保幽公末期的一幕不会重演。 氏族再强组成国家的基石却是国人和庶人。 基石破碎失去支撑氏族安能存焉? “爵分二十级斩首论功。” “爵不世袭一代而没。赏赐田林、奴隶不收回仍归其家。” “爵至十五级可入朝与下大夫同班俸禄、车马、宅邸亦同。” “爵至二十级领一军位比上大夫。” 马塘的声音在殿堂回荡氏族们表面不动声色看上去十分平静实则心潮涌动心中各有思量。 公子齐得到特许今日列班听朝坐在公子原身旁。 他仔细观察殿内众人发现晋国氏族不仅能征善战在政治上也极其老成炼达。不提智渊、陶裕和鹿敏等人也不提陶荣、雍檀之辈观年轻一代的智陵和费廉都难辨别他们的真实情绪。 君子藏器待时而动。 从晋国氏族身上田齐清楚看到差距。回忆蜀国上下多是信平君这样的小人有识之士寥寥无几。莫怪晋能位列四大诸侯数十年如一日强盛不衰。 “北荒之战灭十三部犬戎青壮。战有功功必赏。”林珩声音平稳没有太大起伏却令群臣同时一振。 “马塘宣。” “诺。” 马塘又展开一卷竹简上面清楚记载新军将校斩获。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名氏族郎君起身。右班以智陵、费廉为首左班则以鹿霆为领头羊。 与家中长辈一般年轻一代仍保持距离彼此间泾渭分明关系难以融洽。 林珩不同于幽公无意朝堂倾轧。勋旧和新氏族难以调和既有历史原因也有部分刻意为之。双方不至于水火不容仍彼此看不顺眼很难站到一起。 念完最后一个名字马塘合拢竹简退至一旁垂手不再出声。 林珩扫视众人亲自宣读爵位和赏赐。 “封爵赏田。” “智陵、费廉、鹿霆首功赐铁剑。” 铁剑?! 此言一出群臣大吃一惊。 “君上言铁剑?” “莫非是楚剑?” 殿内骤起议论声众人心头火热。连素来八风吹不动的雍楹都睁大双眼难掩心中激动。 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林珩向马塘示意后者上前一步扬声道:“君上赐剑!” 声音传出殿外三名侍人鱼贯走入。 他们各捧一只木盘盘中横躺一柄短剑。 剑身长两尺剑鞘乌黑剑首嵌圆环与剑鞘同色。 众人的目光随短剑移动聚集至上首。 林珩起身走下台阶拿起一把剑右手握住剑柄横向抽出剑鞘。 一声清鸣剑身出鞘。 林珩竖起短剑冷光浮现清晰映入众人眼帘。 “铁剑!” “果真是铁剑!”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林珩缓慢开口抛出又一记惊雷。 “此剑出于武器坊乃我国匠人所造。” 话音落地殿内陷入寂静落针可闻。 氏族们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林珩。除少数知情者皆感到难以置信。 直至林珩挥剑斩断铜灯展示出铁器锋利氏族们才终于回神。 “晋有铁器!” 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众人心潮澎湃情绪如滚水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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