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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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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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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信使离开殿内,林珩才打开木盒。 盒身制作工艺精湛,带有明显的越国特色。 盒盖内嵌金箔,掀起时反射金光,似有一头金色於菟脚踏山川昂首咆哮。 “玉简?” 合中叠放一张绢,背面隐隐透出字迹。绢上压着一枚玉简,色泽温润,质地通透,没有雕刻繁复的花纹,只有简简单单一行字,诉尽缱绻相思。 林珩拿起玉简,看着上面的刻字,不由得蹙起眉心。 反复琢磨楚煜的用意,最不可能的答案跃入脑海,偏偏最贴近现实。 头疼。 他将玉简扣在桌上,抬手捏了捏额角,压下突来的情绪,取出信件展开。 越绢极薄,展开后近似透明。入手轻盈,似握着一捧水流。 光自背面透入,上面的字迹愈发清晰。 前车之鉴,林珩做好心理准备,以为会看到和玉简上相似的内容。结果却大出预料,第一句话就直入正题,没有半分赘言。 “攻邳城,围而不占,诱楚来援,实行乱楚之计。” “公子项及公子弼会于历城,楚齐结盟。盟约虽不牢固,与越、晋仍大不利。需审慎对待,严加提防,必要时先发制人。” “吴侯好钻营,重利无义,国力渐盛仍不改其行。” “魏侯怀有私心,不甘于附庸,近年与楚渐远。其国大有可为,如时机到来,需君侯助一臂之力。” “上京有乱势,执政卧病,半月不曾在朝会露面。天子过府探望,君臣关系缓和,需早作计较。” 林珩放慢速度,逐字逐句看过一遍,神情变得严峻。 与其说这是一封书信,不如说是一分汇总的情报。囊括邳城之战,吴魏两国的变化,楚齐盟约,以及上京中的态势。 越搜集情报的能力,在诸国间堪称翘楚。 读完最后一行字,林珩放下绢布,指尖轻敲桌面,缓缓陷入沉思。 “乱楚。” 两万大军战于邳城,中途发生地动,越楚各自撤军,谁胜谁负众说纷纭。 从信中内容来看,公子项必然吃亏。即使没在战场上伤筋动骨,国内也会掀起风雨,区别在于风力强弱,雨势大小。 “临桓城需布防。” 无论乱起与否,边境安稳至关重要。 他要率军讨伐信平君,不日就将启程南下,这个紧要关头,边境绝不能有 事。留下的人选必须慎重,军将的选择也不能随意。 “何人能承担重任?”林珩停下动作,群臣面孔在脑海中闪过,走马观花一般。 北荒之战中,新军立下赫赫战功,上至将校下至甲士,乃至军仆皆有封赏。 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要扶持新军,也不能忽略二军。这次联军讨逆需从二军中抽调,以免动摇军心引发不满,给人可乘之机。 “上军,中军,下军。” 中军素来掌于国君之手。 幽公时期,勋旧和新氏族互相倾轧,朝堂上闹得乌烟瘴气,中军军权始终不曾旁落,这也是幽公最大的底气。 现如今,这支军队握在林珩手中,参照新军进行扩充,甲士多达五千人,军仆更要多出两千。 上军中勋旧居多,下军将官多出身新氏族。 两军也在增员,力度不及新军和中军,与幽公时期已大相径庭,不能同日而语。军中上下受到激励,战意高昂,逐日趋近烈公鼎盛时期。 林珩铺开一张竹简,边思量边落笔,一个又一个人名跃然纸上。 智渊,费毅,雍楹,田婴,娄非。 鹿敏,毕犷,赖白,冯胜…… 勋旧和新氏族逐一对照,本该与智氏并举的陶氏被剔除,率先不做考虑。 “二军各取千人,军将择二,副将择四。” 林珩以笔尖在竹简上勾勒,很快圈出几个人名,勋旧和新氏族各占一半,不是故意端水,实属于巧合。 “田氏曾随烈公南下,此战田婴可往。冯氏名声不显,其祖源于西南,投晋后发迹,冯胜可用。” 林珩有意提拔,任人唯贤,凡有真才实学绝不容埋没。 田婴善战,驾战车所向披靡,有万夫不当之勇。冯胜心思缜密,专好谋定后动。有他二人在,信平君纵有二头六臂也是插翅难飞。 留下的人中,智氏守晋阳御北,壬章及八家氏族郎君在西,临桓城有国人镇守,再增兵两千能保无虞。 做好腹案,林珩将竹简放到一旁,决定明日朝会当殿宣读。 又拿起楚煜的书信,重看关于吴、魏两国的内容,想起城内抓获的探子,目光微沉。 “魏人潜伏百工坊多载,窃取制弩之法,代价总要讨还。” 魏间偷走强□□,在国内仿造成功。虽然逊色于晋弩,威力同样不小。这是扎在林珩心中的一根刺,势必要向魏侯讨还。 “ 国不接壤,无衅发兵不义,唯有另辟蹊径。” 林珩单手托腮,笔杆在指间转动,在脑海中描绘魏国的疆域,发现出兵是下策,还可能促使其彻底倒向楚国,使之前的挑拨功亏一篑。 “该如何?” 他垂下眼帘,看到铺在桌上的越绢,想到魏国出产的一种麻,脑中灵光闪过,突然间有了主意。 “此计歹毒。” 事若成,魏必弱,甚至饿殍遍野。 走投无路之下,魏国求上门,以楚国的作风未必愿意救济,最大的可能是趁机吞并,将魏国的疆域纳入版图。 一旦两国彻底决裂,正可趁虚而入。 林珩脑筋飞转,想法从雏形渐至完善。 他取出一张空白的绢,提笔蘸墨,落笔成文,洋洋洒洒数百字一挥而就。 “行此计弱魏,不动一兵一卒,唯商而已。” 落下最后一个字,林珩停下笔,待到墨迹干涸,仔细折叠起绢布,放入一只木盒内,落下铜锁。 “来人。” 他的声音传出殿外,马桂在门前领命:“君上有何吩咐?” “交给越国来人,带回给公子煜。”林珩指了指锁紧的木盒,对马桂说道。 “诺。”马桂入殿捧起木盒,恭敬退出殿外。 时近傍晚,薄暮冥冥,天边染上火红。 信使接到木盒,得知林珩所言,决定立刻动身,赶在城门关闭前离开肃州城。 马桂亲自送他走出宫门,目送战马驰远,在宫门前驻足片刻,方才转身往正殿复命。 登上丹陛,走到回廊下,他遇见南殿来的侍人。 “国太夫人请君上前去,有要事商量。”侍人道明来意,在殿前等候通禀。 马桂没有多问,先一步进入殿内,禀报信使已经启程,并道南殿来人。 “让他进来。”林珩正翻开一卷竹简,头也不抬,直接开口说道。 楚煜的来信已经收起,玉简还放在桌上,有字一面倒扣,只能看到光滑的背面。 林珩手中拿着的并非奏疏,而是来自丰、皋两城的急报,由飞骑星夜送达。 “商旅过境,疑刺探矿场,捉拿十数。查明齐商,并有上京之人。” 齐商,上京,刺探矿场。 林珩合拢竹简,心中有了衡量。 误打误撞也好,有心为之也罢,在铁器投入战场之前,矿场必须严防死守,不允许内部泄密。 无论来者何人也不管背后站着的又是谁来一个抓一个一个也休想离开! “国太夫人请君上往南殿有要事相商。”侍人进入殿内立刻匍匐行礼额头触碰地面。 “大母可言何事?”林珩将竹简推到一旁看向台阶下的侍人。 “国太夫人言为大觐准备。”仆人回道。 “大觐?”林珩略一思索当即面露恍然。 自初代天子分封诸侯二年小觐五年大觐逢大觐入上京朝见天子。 平王迁都之后上京权威日渐衰落诸侯并起大诸侯交替称霸。在此期间小觐、大觐虽不断诸侯对天子的态度大不如前。 当今天子早年穷兵黩武其后强索质子犯下众怒。各国国君再不朝见连小诸侯都不入上京。 天子放归质子至今这是第一次大觐关乎是否入上京朝见。林珩身为一方大诸侯受封侯伯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想通背后关键林珩轻叹一声。 难怪国太夫人慎重以待派人请他前往南殿。 “回去转告大母我稍后即至。” “诺。” 侍人再次行礼起身后退出大殿。 殿门开启时光束落入殿内在地面投下光影。 光影向前铺展接近台阶下方才停住。 屏风两侧设有灯盏金色灯盘托起夜明珠珠光柔和似花朵绽放驱散日月交替之际的昏暗。 侯伯大觐朝见。 不去则遗人话柄。 去此前种种沦为笑话。 “计出执政还是天子?” 林珩坐在屏风前凝视灯盘下的暗影瞳孔漆黑幽暗无底。 风过廊下呜咽作响。 夕阳余晖散尽光影退出门外如同潮水退去悄然无声不留一丝痕迹。 相隔数千里外上京城同被夜色笼罩。 二声重鼓之后城门关闭城头亮起火把。火光闪烁连成一条光带在夜空下摇曳生姿。 夜风呼啸卷过掠过道路两侧的建筑淹没在长街尽头。 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是两队巡城的甲士在道路上相向而行。 这条街横穿城东道路两旁皆是贵族宅邸高门大屋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甲士路过几座府邸府内都是灯烛辉煌隐隐有乐声和欢笑声传出分明正在宴饮。 行至道路中段两支队伍正面相遇擦肩而过时不约而同向一侧望去。 道路左侧一座大宅包裹在黑暗中凄凉冷清灯火稀落相比一墙之隔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刁氏府邸。” “介卿刁泰被关押至今没有放出也不许探望不知是生是死。” “慎言免得惹祸上身。” “贵族如何与你我何干不如早些巡逻回去还能多睡半个时辰。” 甲士们脚步匆匆很快离开府门前消失在道路尽头。 他们离开不久道路对面的府邸内传出动静。 伴随着吱嘎一声厚重的大门敞开一条缝一人闪身而出探头环顾四周。 确定甲士已经走远该人反手关闭府门飞速穿入路旁小巷借夜色掩护向关押刁泰的囚牢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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