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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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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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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掀翻帐顶。声音传出帐外,引来西境诸侯关注。 “何事引得晋人大笑?” 诸侯接连派人打探,却无一人探出究竟。心中七上八下,满是疑团,在帐内来回踱步,眉心拧出川字。 不同于西境诸侯,公子路身在晋侯大帐内,清楚事情缘由,又亲眼目睹晋侯的强势,震撼非同小可。 “国书送入肃州,楚必大肆宣扬,四处散播风声。” 帐内的笑声告一段落,林珩抬手压下氏族的声音,双目环顾左右,道出接下来的安排。 “公子项占据先机,寡人便后发制人。” “楚不遣使,仅派甲士递送国书。寡人亦不遣使,调甲士及胡骑入楚。” 公子项轻蔑无礼,林珩自然不会忍气吞声。礼尚往来,不仅要一报还一报,还要更进一步派胡骑入楚,沿途宣扬林乐拒绝公子项,将书信内容广告天下。 “胡骑?”帐内氏族皆是一愣。 “不错。”林珩颔首,指尖轻点一枚玉环,目光深邃,窥不出明确的情绪,“晋阳守北,有羌、狄逾千。其着晋服,学晋言,随军征战,然身份犹同野人。今次派其入楚,归来后许部落内附。” 话音落下,帐内陷入寂静。 林珩此举太过出人预料。纵观诸侯国,哪怕是与胡人杂居的许国,也是前所未见。 “君上,此举恐引来非议。”智陵开口道。 “非议又如何?”林珩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意味深长,“楚自称蛮夷,天下共知。今次先不守礼,寡人不过是有来有往。如其怒而发兵,正合寡人之意。诸位以为如何?” 氏族开始交头接耳,帐内短暂响起议论声。 片刻后,众人达成一致,赞成林珩的决定。 “君上英明!” 事情就此定下,林珩又下一道旨意,今日驻扎炉城外,明日启程归国。 依照原定计划,他会在炉城停留两日。无奈计划没有变化快,楚国神来一笔,打乱了他的安排。 此前蔡侯吞金而死,蔡国的使臣进入上京,关于蔡侯是自戕还是为人所害,天子一直没有给出交代。 林珩本意带兵入上京,借大觐质询天子。如今变故突生,为提防两国突起战事,行程也要拖延。 “明日大军开拔,派人告知诸位国君。” “诺。” 马桂下去安排人手 ,晋国氏族鱼贯退出大帐,为明日启程做准备。 众人心知肚明,女公子乐的书信送出,两国之间再无回旋余地。除非奇迹发生,一场战争不可避免。 晋人尚武,从不畏战。 楚乃晋国大敌,两国军力在伯仲之间,数百年间烽火不息。 此前楚有铁器,晋甲勇猛却在武器上逊色,屡次在战场上吃亏。如今晋也有了铁,并且陆续发放军中。这一次开战,胜负全靠各自本事,楚再不能仗恃兵器之利。 “烈公在时,晋与楚战,我父被铁箭所伤,战死沙场。今次再与楚战,我必要为先锋,让楚人血债血偿!”田婴愤然道。 “战起,必挫楚锋锐。”冯胜走在田婴身边,与他同仇敌忾。 智陵和费廉结伴而行,距离前方两人不远,不免听到这番对话。 新军连战连捷,战功卓著。智陵和费廉的资历不及三军将官,却渐有后来者居上的势头。 听到田婴所言,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打算。 一旦与楚开战,他们都对先锋当仁不让,势必要争上一争。 氏族们三三两两走远,公子路留在最后。他的帐篷距大帐极近,相隔不过十余步。不需要侍人相助,他自己也能推动轮椅往返。 轮椅压过地面,木轮碾碎干结的土块,发出吱嘎声响。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公子路没有忙着掀起帐帘,而是好奇地循声望去,就见两个面生的男子从车上跳下,各自捧着一只木盒,急匆匆向大帐跑来。 从冠履和衣袍推断,两人应为晋国氏族。跑到近前时,公子路看到两人悬在腰间的金印,知晓他们的官职都为中大夫。 观其风尘仆仆,长袍下摆沾有泥土,一个猜测浮现脑海,公子路微微眯起双眼。 方圆数百里地势险峻,多悬崖峭壁,莫非他们进了山? 目的为何? 公子路心生怀疑,凝望两人的背影,直至他们进入大帐,目光迟迟没有移开。 向寻和淳于简察觉到他的视线,但没有放在心上。两人抱紧怀中的木盒,沉甸甸的重量,如同身怀巨宝。 “参见君上。” 进入大帐后,两人俯身行礼,同时打开木盒,展示出放在盒中的矿石。 “君上,臣不负使命,在山下寻到恶金!” 早在抵达炉城当日,淳于简就猜测此地有矿,向寻也是一样。 在林珩去往颍州的日子里,两人 结伴搜寻山脉河谷,在野地里风餐露宿。功夫不负苦心人,在一处光秃秃的山坳,他们终于有了发现。 恶金! 如所料不差,整座山分明就是一座恶金矿! 两只木盒并排摆在地上,盒盖掀起,里面躺着大小不一的矿石。样子很不起眼,却是楚国强势崛起的根源所在。 林珩亲自扶起两人,把住两人的手臂,笑道:“君有大功,爵升两级。” “谢君上!”两人喜不自胜,当即下拜谢恩。 “我明日启程归国,炉城需有人驻守,主持开矿事宜。二位谁愿意留下?”林珩继续说道。 自从投效晋国,向寻和淳于简一直共进退,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突然间要分开,两人都感到不习惯。可他们也清楚,以两人的官职爵位迟早要有一别。 国君既然开口,他们必然要做出选择。 两人侧过头,彼此交换眼神,向寻主动开口:“君上,臣请留下。” 他比淳于简更擅长寻矿,是最合适的人选。 “寡人任你为炉城司马,掌矿场军队。”林珩写下旨意,并命人去请公子路,“公子路为蜀侯兄,将任炉城县大夫,与君共事。” 说话间,侍人去而复返,帐帘掀起,公子路进入大帐。 “参见君上。”面对四道打量的目光,公子路淡定自若,在轮椅上叠手行礼。 “起。”林珩示意公子路免礼,手指敞开的木盒,开门见山道,“炉城外有矿,产恶金。公子任炉城县大夫,主政,依晋律编纂户册,向民发放户犊,主持城内诸事。向寻任司马,掌军,主持矿山一干事宜。” 两人分工明确,各有所司,与晋、蜀的官制皆有一定区别。一旦职责确定,就不能互相推诿,也不能插手对面。 听完林珩的话,公子路难掩惊讶,目光锁定盒中的矿石,终于明白为何林珩只要炉城。 可他有一事想不通。 晋侯年少入上京为质,九年方才归晋。归国后荡平郑国,统慑西境,期间不曾踏足西南半步,如何知晓炉城有恶金? 通过田齐之口绝不可能。 在蜀人眼中,炉城贫瘠,堪称不毛之地。早知这里有矿,氏族必蜂拥而至,宗室也会群起争抢,如何能荒废到今日。 公子路想不明白,索性暂不去想。 通过这番安排,他明白晋侯会用他,但信任有限,想要更进一步绝非易事。 思及此,公子路非但没有 气馁反而生出斗志如烈火熊熊焕发出惊人的生命力。 “臣定尽心竭力不负君上提拔!” “恶金一事暂需保密。”林珩语气平和却令在场三人感受到压力额角沁出冷汗“矿场完工之前不要传出任何风声。窥伺者杀泄密者杀氏族、国人同罪。” “遵旨!”向寻和淳于简同声领命。 公子路无法起身只能维持坐姿叠手。他的脸色隐隐发白心知这是一场考验他必须做出抉择晋臣还是蜀国公子。 他猛然间意识到想在晋国朝堂争得一席之地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稍有行差踏错不仅自己要被问罪还将拖累田齐和蜀国。 一饮一啄有舍有得。 事事料定先机人心攥于掌中使侥幸无所遁形。 才智高绝难见出其右者。 这才是真正的晋侯。 公子路抬起头看向屏风前的林珩不期然打了个寒噤冷意沿着脊背攀升瞬间蹿至四肢百骸。 “路为晋臣效忠君上惟命是听誓于天地鬼神!” 公子路发下誓言自此再无退路。 可他必须这样做。 为自己为田齐也为蜀国。 晋侯容不得三心二意容不下阳奉阴违。与其追悔莫及不如从最开始就堵住缺口一心一意为晋侯效力同样利于蜀能保兄弟平安。 向寻和淳于简直觉敏锐察觉到公子路身上的变化两人皆未作声。 淳于简即将随大军返回肃州不出意外地话今后与公子路再无交集。向寻肩负使命将长期与公子路共事关系把握需恰到好处距离远些更好不需要推心置腹。 对于公子路的选择林珩没有多言将炉城官印交给他与向寻即命三人离帐。 待帐帘落下他铺开一张绢提笔写成一封短信。 公子项意图向晋借势并趁机离间晋越用心固然歹毒也暴露出楚国内部不稳。 越与楚代代争锋以楚煜的智慧他料定对方不会中计。但为表明态度这封信必须写。 回国之后他还要准备国书和礼物大张旗鼓送去越国用以稳固盟约向诸国展示两国关系牢固。 写完最后一行字林珩停下笔单手撑着下巴等待墨迹干涸。 “楚齐魏吴。” 他低声念着指尖轻磕笔杆。 弱魏要耗费一些时日齐人没有大批卷入齐楚暂时不会翻脸。这时与楚开战难保齐国不会插手。 如此无妨多添一把火。 叠起写给楚煜的书信林珩又铺开一张绢提笔写下三个字:公子弦。 此人野心勃勃曾想利用晋国争夺君位。事不成逃出肃州中途被楚人掳走被迫与楚国女公子成婚自那之后再无消息。 “若其向公子项进言有意索要在齐国的封地局面将会如何?” 林珩转动笔杆嘴角勾起浅笑施施然在绢上写下两行字。 “来人。” “仆在。” “此信送于庸命他见机行事。” “诺。” 马桂捧起绢布恭敬退出大帐。 林珩凝视晃动的帐帘捕获缝隙中透出的光影唇畔笑痕加深却无丝毫暖意反而凝固森冷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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