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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骨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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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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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的力道沉甸甸地压在温云裳腕上,场景让人感到分外熟悉。 一些游离的片段在她脑海中闪现,是了,秦刈也曾拿剑指着她,眼带杀意,神情挣扎。 如今,情形却陡然翻转。 这时,秦刈也冲他们这边看来,剑眉低低压着眼,目光凌厉,还带着几分疑惑。 温云裳心一颤,下意识垂下眼睫,摇头拒绝。 郑玮却再度靠近,在她耳边恶魔似的低语,“他对你不好,你不想折辱他吗?” “别怕,一切我都会解决好。” 紧接着,他的手便扶上温云裳持剑的手,像毒蛇缠绕,还要在耳边嘶嘶吐信。 温云裳内心抵触郑玮离她这样近,却挣脱不开,于是从表面看,就像是两人在亲密地说着什么悄悄话。 秦刈被看守着,也听不见郑玮在对温姬低声说什么,只觉得他们离得极近,十分碍眼。 不由得眉毛夹紧,盯住两人相触碰的手,眼中似有浓墨聚集。 这时,被强制困在郑玮身边的温云裳却头脑一痛。 她蹙起眉,仿佛听到了脑海中阿温哭泣尖叫的声音,可凝神去听,却又没有。 怎么回事? 阿温已经虚弱沉睡,许是幻觉吧。 温云裳不再去想,而是用力挣开了郑玮的手,五指一松,长剑便“叮”的一声落在地上,响声清脆。 郑玮神色一僵,有些下不来台,他语调也陡然凉了下来,“怎么?舍不得了?” 温云裳摇摇头,却垂眸不语。 她是憎恶秦刈曾囚禁她,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要做个刽子手,就要像他们一样杀人,沾染鲜血。 见状,郑玮俯在她耳边的头慢慢移开,神色彻底冰冷下来。 “你在骗我?”他忽然轻声道。 温云裳正想说些什么。 郑玮却猝不及防地看向两个看守秦刈的兵士,冷笑着吩咐道,“先带秦太子下去,好好伺候。” 郑玮咬紧了“伺候”二字,兵士心领神会,“是,殿下!” 紧接着,便一脸不怀好意地要推着秦刈走出屋子。 秦刈却不肯动,他看着二人暗流涌动的氛围,眉心拧起,像是在担忧。 “快走!”兵士忽然在背后推他一把。 秦刈踉跄一下,看见尚还算明亮的天色,闭眼忍耐道:再等等。 马上就要天黑了。 所有人都走了,屋子里空荡下来,只剩温云裳和郑玮二人。 温云裳心中涌起警惕。 郑纬却忽然捏住她肩膀,寒着脸,重复质问道,“你骗我?” 温云裳实在纳闷,回问,“郑太子,我骗你什么?” 郑玮看着她疑惑的眼睛,却神经质地认为她在装傻,陈述肯定道,“你就是在骗我,你说过…你厌恶秦刈。”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呢……” 郑玮说着,并将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温云裳。 他心中恼怒,这还是他头回对一个女子付出真心,巫咸几次谏言,让他审问温云裳,问出秦刈的身份,郑玮都下意识拒绝了。 因为温云裳恳切地告诉他,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说,她厌恶秦刈。 他便相信了,甚至心中隐隐欢喜。 可是现在—— 郑玮不由得对一切都犹疑起来,种种可疑之处涌上脑海,“你是不是知道秦刈的真实身份,你故意瞒着我?” “你喜欢秦刈,所以你蒙骗我?” 他联想到温云裳的表现,越想越觉得是,眸中神色也越来越骇人。 温云裳听了对这一连串的问话,瞠目结舌,这什么跟什么? 她自然不可能承认,辩解道,“我骗你做什么?我只是不想杀人罢了。” 郑玮却不信,他沉溺在自己的想法里,一向乖戾善变的性子也显露出来。 现在,无论温云裳说什么,他都多疑起来。.. 他从来都厌恶被欺骗,气急了,捏着温云裳胳膊的手不由得力气很大地一甩。 温云裳不防之下,便被推倒在地,她“嘶”地吸口气,一看,手心已经被磨破了。 令人恐惧的气氛中,郑玮却蹲下身,掐住她的下巴道,“没关系,秦刈就要死了。” “等回了郑国,我便纳你做妾。” “你不愿意也没办法。”说罢,他残佞一笑,便不再看她,起身往屋外走。 这个时辰,也该送秦刈上路了。 他身后,温云裳怔然,一时间被郑玮的话惊住了。 反应片刻,她才以手撑地,想站起来,这时,头一痛,脑海中又忽然听到熟悉的尖叫声。 “啊!”温云裳痛呼。 蓦地,她感觉到疼痛开始向全身蔓延,更可怕的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好像在剥离躯体。 没过多久,她眼睛里就蒙上一层白纱似的雾气,整间屋子的摆设摇摇晃晃起来,片刻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时间又好像只过去一瞬。 疼痛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快要飞起来的轻盈。 温云裳以旁观者的视角,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慢慢站了起来,神色迷茫而痛苦。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她对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权,就好像游离于身体之外,魂魄被挤了出来。 温云裳心内一惊,突然意识到—— 那不是她。 现在这个身体里存在着的……是阿温。 怎么回事? 阿温醒了吗?她为什么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温云裳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她张口说话,空气里却是一片寂静。 地面上,掌控着身体的阿温也不明白,她只是在意识里察觉到郑玮离温云裳极近,有着长时间的肢体接触。 还听到了郑玮最后对温云裳说的话—— “等回了郑国,我便纳你做妾。” “你不愿意也没办法。” 许是愤怒和仇恨让她醒来,阿温动了动手指,力量感充盈着全身,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她顾不上喜悦和慌张,就极快地镇定下来,因为……她看见了郑玮停顿在门边的背影。 阿温忽然笑了。 她捡起了地上丢着的那把剑,刃雪白而锋利。 而比刀剑更加让人害怕的是,猩红的仇恨开始在她眼中聚集。 温云裳见状瞳孔一缩,大喊道:“阿温!你要做什么?” “你疯了吗?你杀了郑玮,我们都会死的!” 阿温听不见,又或许是不想听。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眼前这个郑纬和她不同,他没有前世的记忆。 她寄生在温云裳脑海里的时候,也曾心想过,不若就此放过这一切吧。 自己总有一项心愿完成了,温云裳的命运被自己改变,总算是没有像前世一样,做了郑纬的妾室,走上绝路。 可是现在,郑玮又要纳她做妾。 上辈子的仇恨连同现在的不甘,一股脑地涌上来,烧的她理智全无,眼角泛红。 “郑纬,郑纬。”阿温喃喃自语,“这一世,我本没想着要如何。” 哪怕能重来又怎样? 自己对于郑纬来说,犹如蚍蜉,可她现在阴差阳错到了这一步—— 她握着剑,而郑玮毫无防备。 她能够做一直想做的事,那就是亲手手刃郑纬,看着他像前世的自己一样,痛苦死去。 郑玮本来已经走到门边,却听见了温云裳在背后的呼痛声,他阴戾又有些微妙地想,耍什么把戏,是要装可怜了吗? 她以为自己很好骗,舍不得让巫咸对她用刑吗? 毒蛇毒虫毒液……随便哪个,都够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脚步一顿,准备转身查看一下。 郑玮脚步一旋,转身后,眼睛却陡然瞪大了。 剑光反射‖到他眼中,一柄剑干脆利落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立时,鲜红的血就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郑纬不可置信。 阿温看着她,满眼恨意。 飘在空中的温云裳也是一惊,喊道,“阿温!” 郑纬靠着门慢慢滑落到地上,血在地面聚集,他张口要喊人进来。 下一刻,却不知怎的,眼中忽然露出比被剑刺伤还要更甚百倍的痛苦之色,额角青筋直冒,身子都颤抖起来。 他的喉咙里也开始发出低低的嘶吼。 这时,趁阿温神思恍惚,温云裳居然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却什么都顾不上,立刻伸手捂住了郑玮的嘴。 她皱眉看着郑玮的反应,以为是剑伤带给他这样激烈的疼痛反应。 慢慢的,他才镇定下来,面色惨白。 他被温云裳捂得只露出一双眼,恍惚而虚弱地望着她,没有恨意,倒像是在描摹什么。 温云裳被这双眼看着,手上还沾着黏腻的血,不由得心里一虚。. “现在怎么办!”她转而在脑海里怒气冲冲地向阿温质问道。 阿温那一股恨劲儿散去,清醒过来,又变回了那个懦弱的阿温,在温云裳脑海里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并不想这样。”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会让两人没命。 温云裳看着眼前的残局,气道,“闭嘴吧。” 阿温却还在哭着,絮絮低语,“我那一辈子,最想握一握刀剑,看看掌握力量的感觉是什么样。” “可没想到,离得最近的一次,是郑王妃捅进我心口的那把长刀。” “何苦呢,何必呢?是郑王妃杀了你。”温云裳无奈,“而且,此郑纬非彼郑纬。” 阿温的眼泪滴落到她锈红的衣裳上,说道,“是啊,他只是剥夺了我的自由,许诺说会终生保护我,会爱我,打完仗还会回来封我做侧妃。” “我一直等,等来了他妻子的刀,等到血一点点地流干。他不是侩子手,却比刽子手更可恶。” “他给我华服珠宝,以为我会感恩戴德吗?我恨他。” “他让我一辈子活在他手掌下,活在见不得人的暗处。” 温云裳心惊,却顾不上再和阿温说话。 当务之急,是怎么逃出去。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乱了起来,刀剑碰撞和人声嘶吼的声音传进屋子里来。 温云裳随手将手上的血擦掉,见郑纬无力地躺在地上,依旧睁着眼睛怔怔看着她。 她也一楞,慢慢松开捂着他嘴唇的手,郑玮却没有喊人,也没有说什么旁的话。 温云裳道一声,“对不住。” 郑玮干咳起来,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温云裳眼里从来都是冷冷的刺。 可这一世,纬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他惨笑,轻轻唤了一声,“阿温。” 语调温柔缱绻,像是等了许多年,才终于能唤出这个名字。 这一刻,他一点儿也不像郑玮,眉眼中惯有的阴郁通通散去,有的只是无限的追忆和思念。 温云裳怔住了。 她恍惚间以为,郑玮不是在和她说话,而是在和她身体里寄生的阿温对话。 怎么可能呢? 他又不知道。 温云裳摇摇头,不再耽误下去,她费力将郑玮移到隐蔽处,整理好衣裳头发,推开门又关好,便佯装无事发生地往外走。 甫一出屋,一把刀就劈在了她身侧,嵌进木屋墙壁里,刀的尾端还在发出颤鸣声。 温云裳顿时一动不动,脸色也霎时间苍白了。 屋外正乱作一团,火把已经燃起,空地上有两方人马争斗不止,熟悉的标志让她认出,是秦军打来了。 温云裳在混乱的人群中看见不少熟面孔,甚至还看见了夏侯淮的背影。 郑玮那边的士兵认得温云裳,都纷纷绕过她,而秦军也许是被下过命令,没人伤害她。 温云裳却不敢大意,忙贴着墙根走,刀剑无眼,得先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借着这个契机以图下山。 这时她却远远地看见,羊惑正被护着往此处走,想来是要来这儿通知郑玮。 糟糕,温云裳急忙跑了起来,万一被他们发现自己伤了郑玮…… 这时,一个人从背后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温云裳惊惧地转头—— 是秦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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