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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头三尺有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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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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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鹤神色微滞,刚要再细问下去,一个侍从便匆匆走到了他的面前,气喘吁吁道∶“三公子原来在这里,家主请您现在快些过去一趟。” “家主?” 江景鹤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再多问,只能暂且离开禁地,跟着小厮一同前往主院。 江家的家主江延年是江景鹤的亲爷爷,然而江景鹤从小在太虚宗长大,纵使难免会和江家打交道,但对于其中的人或事务依旧觉得有些陌生。 小厮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一股苦涩的药味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屋内像是一道巨大的棺材,沉闷腐朽,了无生机。 江景鹤抬脚走了进去,一名老者正靠在床头假寐,听到他的脚步声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景鹤,你来了。” 江延年面色枯败,但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冲着江景鹤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旁。 江景鹤并未有所动作,随意找了一处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平静道∶“不知家主找我来所为何事?” 江延年听到江景鹤的话眼神黯淡了一瞬,刚要准备说话,喉咙便涌上一阵腥甜,他重重咳嗽了起来,泛着乌黑的鲜血顿时浸透了帕子。 他却对此毫不在意,略略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江景鹤,忽而沉声道∶“听管事说,你这次是为了九幽瞳回来的?” 江景鹤微微点头,并不隐瞒自己此次的来意,淡淡道∶“太虚宗内相关典籍已被烧毁,我本以为江家还会有所残余,现在看来也已经全部灰飞烟灭。” 世间所能探求到的相关真相尽被付之一炬,他现在就像是走在迷雾之中,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看来你已经去过禁地了。” 江延年闻言并不意外,他疲惫地将头靠在软枕之上,苦笑道∶“此事一出,江家即将沦为修真界的笑柄,这是报应,这都是报应。” 江家向来自诩为中州第一世家,如今深夜被袭也就算了,就连千防万守的禁地也被一把火烧的干净,到最后甚至还查不出人,传出去简直贻笑大方。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也就是没人因此丢了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江景鹤皱了皱眉,昨夜偷袭江家的那群人实在是来的蹊跷,不杀人,只放火,不像是寻常来寻仇的,反倒是像冲着禁地而来的。 思及此处,江景鹤干脆也不打算和江延年继续兜圈子,直接道∶“那群人用的是凤凰 一族的凤凰火,触及便无法熄灭,禁地之中到底有什么是他们必须要毁掉的。” “或者我说的再清楚一点,九幽瞳到底有什么隐情?” 江延年神色一滞,他沉默看着江景鹤许久,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没头没脑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外界把九幽瞳传的神乎其神吗?” 江景鹤并不言语,江延年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低声道∶“九幽即九重,合之则通阴阳,旁人都说上天选择了江家,九幽瞳可以看透一切伪装,是天道借以注视万物的眼睛。” “凡是流着我江家血脉的人,都有拥有觉醒九幽瞳的机会,江家数百年来无一不为之前仆后继,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 外面还算晴朗的天空突然传来了轰隆的雷声,江延年重重咳嗽了几下,几乎马上就要上不来气,可他依旧不管不顾,只是固执地坐直了身子。 他神色灰白,颤声说道∶“你父亲,大哥,二哥皆为此而死,他们终日忙于修炼,妄图能成为那个天命之子,可最后却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什么五清七星九幽,全都是阴谋。” “九幽瞳对江家来说,从来不是天道的眷顾,而是根植江家的祸害,此害不除,江家永无宁日。” 江延年自负也曾是一方大能,可亲人一个接着一个逐渐惨死,放眼三代之中,就只剩下他这个命不久矣的老头子和江景鹤还残存于世。 江景鹤闻言神色却有些寡淡,江延年的话说的颠三倒四,让人理不清其中的逻辑,但他还是问道∶“所以你在发现我是九幽瞳之后想杀了我?” “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江延年闭了闭眼,低声道∶“九幽瞳已经成了江家直系一脉的心魔,就算没有你,他们依旧会像飞蛾扑火一样把自己赔进去。” “我只是想试一试,九幽瞳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所言受天道庇护,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江延年深深吸了口气,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不知是不是雷雨将至,这股雷声他很熟悉,在他假装要杀江景鹤之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天雷让他落下了病根,修为节节倒退。 到现在病入膏肓,嗓子干涩发痛,几乎难以再发出声音,可他还是坚持一字一顿执拗地说着话。 “景鹤,世事如棋局,你我,亦或是整个江家乃至太虚宗,都不过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被抛弃。” 他死死看着江景鹤,眼 睛瞪得很大,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眼前徒有一片模糊,他的五感正在迅速消散,先是视觉,后又是听觉,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眼不能视,这是天道对他的惩罚。 江延年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手,江景鹤见状连忙想要上前查看他的情况,江延年却推开了他,固执在枕下摸索着。 一块白玉玉佩突然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景鹤俯身将断成两半的玉佩捡了起来,看到上面熟悉的兰草纹忽而一怔,下意识想问江延年玉佩的来历。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江延年眼神涣散仰躺在床上,须臾间已经咽气,江景鹤甚至可以看到他的魂魄化为光点迅速消散,再也无法回答任何的问题。 江景鹤沉默了许久,伸手合上了江延年的眼睛,缓缓起身走向了门外。 门外守着的侍从见状连忙迎了上下,殷勤道∶“三公子出来啦,家主到了该吃药的时候了,我……” “不必了。” 江景鹤垂下了眸子,淡声道∶“你去通知各位长老吧,家主方才已经过世了。” 侍从脸色一变,差点被吓得摔倒在地,连忙答应了下来,慌不择路往正厅跑了过去。 原本混乱的江家此时便如同亟待沸腾的热水,这样一把柴禾添上去,不出片刻便会彻底沸腾,原本沉在底部的沙子污垢也通通翻了上来。 天色越发阴沉,就连空气也带上了些许的潮湿,江景鹤站在原地,神色一如往常一般平静。 他生性感情淡薄,对于父母和两个兄长早就已经没了什么印象,就算江延年死在了他的面前,他也依旧心如止水,心里没有半分波动。 唯一比较让他在意的便是江延年死前所说的话和手里的兰草玉佩。 江景鹤对过往之事所知不多,江延年当年想要杀他一个稚童再简单不过,可却屡屡受挫,直到他被仲长芜带回太虚宗,在此之前,他只以为那些都是巧合,现在想来却不尽然。 至于江延年临死时拿出的兰草玉佩…… 江景鹤仔细端详了片刻,确定上面刻着的确实与九重楼的兰草纹别无二致。 九重即九幽,难道江家和九重楼还有什么联系,如果二者真的有关系,那江家这场火又到底是不是也和九重楼有关,越来越多的疑团浮现在了脑海中。 江景鹤眉头越皱越紧,却忽而听到一阵鸟鸣,一直玄色的小鸟扑腾着翅膀落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台子上,紫色的眼睛盯着他半响,忽而口出人言 。 “江景鹤,你在发什么呆?” “黎长老?” 江景鹤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一只飞影鸟,身上还带着黎尧的一缕神识,这才可以与他相隔万里对话。 只是飞影鸟向来以速度著称,身形虽小却难驯服,极为珍贵,也只有黎尧这种顶级兽修才会把它当成传话的来用。 “黎长老,可是太虚宗出了什么事吗?” “郁承说给你传了讯,但像是被你们江家的结界挡住了,所以我特地过来转告你一声。” 小鸟抖了抖羽毛,竟露出了和黎尧别无二致的姿态,不悦道∶“你从苍岚城带回来的林墨是个魔修,兽峰那个林逸朗还有崔润都死了,崔润看着像是被某种猛兽所杀,心脏被直接掏了出来,郁承怀疑是秋宝干的。” “但我总觉得崔润的尸体有点不太对劲,你赶紧回来看看,免得郁承和个红眼鸡一样天天盯着奎黎峰。” 江景鹤闻言确实一顿,神色古怪道∶“崔润死了?” 小鸟点了点头,歪头道∶“对啊,只不过死法有些不太一样,我已经让人把他和林逸朗的尸体看管起来了,等你回来看过之后再下葬吧。” “他怎么可能死了,我直到现在还能感受到他的魂魄。” 江景鹤飞快掐了个诀,沉心感知了片刻,复而又补充道∶“确实还活着,不过现在已经不在太虚宗了,正往北域的方向而去。” 自从晏吟秋上一次说要好好查一查崔润之后,江景鹤就给偷偷给崔润的灵魂打上了印记,这样就算是崔润有所行动,他也能有所防范。 “哈?” 黎尧闻言也很是诧异,连带着小鸟都有些炸毛,怒气冲冲道∶“我就说他那具尸体怎么越看越奇怪,原来是金蝉脱壳了,这坏心玩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这就去找郁承……” “黎长老,先等等。” 江景鹤连忙出声打断了黎尧的话,谨慎道∶“崔润行事怪异,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忙至今尚未可知。” “此事暂且不要惊动宗中其他人,免得打草惊蛇,我会派人在暗中搜寻崔润的行踪,郁长老那边我都会去解释。” 黎尧考虑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反驳江景鹤的话,默认了他的做法,不耐烦道∶“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让他们少没事找事就行。” 见小鸟说完了话便扑腾着羽毛想要飞走,江景鹤连忙拦了下来,又问道∶“黎长老,等一下,秋夫人现在如何?” “挺好的,还在闭关,总见不到人,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那白公主它们呢?” “也挺好的,江百里每天给它们采新鲜草叶,每天吃饱了就睡,过得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那弑云前辈……” “江景鹤,你问题怎么那么多?” 黎尧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江景鹤的话,没好气道∶“这么想知道你就自己回来看吧,正好顺便给戒律阁解释一下尸体的事,也算是尽到你身为少宗主的责任了。” 江景鹤闻言面上却闪过一丝为难,温声道∶“但我估计暂时是回不去了。” “为什么?” 小鸟闲适地梳理了一下羽毛,依旧是黎尧那副无所谓的口气,问道∶“不就是你们江家被洗劫了这么一丁点破事,不是还有你爷爷处理吗?” “……家主刚刚已经过世了。” 黎尧闻言顿了顿,轻啧了一声道∶“那恭喜啊。” 江景鹤∶“……” “黎长老。” 江景鹤扯了扯嘴角,提醒道∶“这句话在这时候说有些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也别在这里装,江延年那个老不死不是早就想弄死你了,反正你们俩也没有什么亲情孝义,他死了正好你就是江家名正言顺的家主。” 黎尧这么多年看惯了生离死别,对此根本无甚在意,反倒是说道∶“先是架空了江轲,又是熬死了江延年,现在才算是真的大权在握,你应该高兴才对。” 说完,他也没管江景鹤的反应,那只带着灵识小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眨眼间便已经消失在眼前,只剩下江景鹤还站在原地出神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 雷雨将至,江家也将迎来一番变动。 —————— 身在太虚宗的林微微过得也甚是不如意,自从被带到戒律阁之后,她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刑罚,只是被单独关到了一处僻静的屋子,时不时被孟长老传去问几句话。 然而林微微对林逸朗和崔润之死确实是一问三不知,到最后就连孟长老也有些不耐烦了,反复用净魔石测试她身上到底有没有魔气,隔三差五还要用各种过往案例来警告她,劝她最好实话实说。 林微微欲哭无泪,仿佛又回到了在现代世界里坐牢的日子,她倒是有向系统求助过,可那就是一个人工智障,翻过来覆过去就那么几句话,不是帮不了就是不在线,偶尔不智障了就是阴阳怪气。 正 当林微微以为自己要出不去的时候,事情却突然迎来了转机。 “昨日少宗主传讯回来了,可以证明你与此事无关,也确实是无辜的。” 孟长老对林微微的态度甚是和善,悠悠道∶“好孩子,真是错怪你了,你快些回剑峰吧,你朋友已经等了好久了。” 林微微闻言满脸迷茫,对此甚是诧异,连忙开口追问道∶“长老,少宗主说什么了,是少宗主放我出来的吗?” “少宗主说了什么你就不必知道了,只是凶手另有其人,戒律阁向来公正,总不能白白冤枉了你。” 孟长老淡淡一笑,又道∶“有罪之人才该赎罪,此事与你无关,自然是清者自清。” 林微微似懂非懂,她在戒律阁弟子的带领下终于走出了戒律阁,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阳光,一时间竟觉得恍如隔世,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在原世界,她还没有来得及走出监狱的大门就被系统带到了这里,如今也算是尝试过一遭。 林微微贪婪地打量着整个世界,仿佛想要将眼前来之不易的景致牢牢刻在眼里。 被困在室内那么长时间,她都不知道原来外面已经下雪了,白皑皑地覆盖了山峦,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料峭的寒意,冬天竟早早就已经到了。 “微微!”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林微微转头看去,只见炎锦儿正朝她挥了挥手,兴冲冲地跑了过来,顺手还帮她披上了厚厚的披风。 “我听郁长老说你今日要回剑峰,所以赶紧过来接你了。” 炎锦儿绕着林微微打转,上下打量着她,问道∶“林墨虽然还没有抓到,但幸好你的冤屈是已经洗清了,对了,孟长老应该没打你吧?” 林微微闻言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有,看在师尊的面子上大家对我还算客气,最多也就是例行传去问话。” 就是连日被当做凶手怀疑,动不动还要被系统嘲讽,整日提心吊胆属实是有些难熬。 “没事就好,看来郁芸师姐给的药这次是用不上了。” 炎锦儿也不愿再多问,免得让林微微觉得不自在,她轻描淡写地把此事给揭了过去,又叽叽喳喳道∶“这两天下雪了,我昨天路过武峰看到一大片红梅,听说是文长老的姐姐所赠,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一起去看。” “昨天兽峰养的兔子丢了,黎长老就差把整个兽峰给翻过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最后竟然是在雪里找到的,因为兔子太白了在雪里看不清楚。” “还有少宗主我听师尊和郁长老聊天说中州江家老家主过世少宗主如今已是新任家主……” 林微微听着炎锦儿在旁边和她说着这段时间的轶闻八卦原本紧绷的神经一时间放松了不少也没有方才那般手足无措了时不时还会附和上几句。 两人也不急着回去慢吞吞地一起在雪地里前行几个剑峰弟子正三三两两的朝着试炼场的方向走去脚步匆匆掠过她们的身边 林微微转头看了一会儿好奇道∶“我刚才好像看见岳师姐和沈师姐了她们是去做什么了?” “她们去试炼场比试了估计是剑塔那边人太多了。” 炎锦儿对此情景却早就已经司空见惯她随手指了指远处聚集的弟子“你看那些里面十之八九都是剑峰的弟子。” 林微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不由得有些讶异“今天是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么多人聚在这里。” “不是今天是每天。” 炎锦儿叹了口气说道∶“宗门大比就剩不到半年了本来那些师兄师姐就很是勤奋现在又再加上崔润师兄过世剑峰的首席弟子的位置就又空出来了。” 林微微闻言一愣问道∶“那现在是沈师姐吗?” “不是按照去年的次序现在是由吴长老门下的张敬师兄暂代等到开春之后再重新选拔现在大家都跃跃欲试每个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剑塔每天人满为患。” 炎锦儿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沈师姐她最近简直就像是拼了命一样经常半夜还在练剑不知道是为了争首席弟子的位置还是为了宗门大比。” “也可能二者都有吧不是说表现好的就可以去秘境吗?” 林微微随意搭了一句腔自己垂下眸子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炎锦儿见状以为她也在为此烦心连忙安慰道∶“没关系我们练我们自己的反正也不耽误。” 林微微沉默了片刻忽而问道∶“锦儿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参加宗门大比吗?” “我?” 炎锦儿愣了一下老实道∶“要说想不想那肯定是想的毕竟有机会和其他宗门切磋能去秘境走上一遭的话实力也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但就算是我想也只能等三年后了以我现在的实力就算参加了也只是垫底连初赛估计都进不了你也不用着急先开花后结果我们养精蓄锐往后必定能一鸣惊人。” “养精蓄锐……” 林微微喃喃自语着这四个字林墨的脸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她下意识收紧了自己的手指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就算是这次不行我也一定要试一试。”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走在林墨的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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