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在独眼汉子的引领下,萧芷柔几人沿途并未遇到其他麻烦。
约莫半个时辰后,独眼汉子引着萧芷柔一行来到驻军大营。
此番围剿华山,隋佐共率三万兵马,之前一直乔装改扮,潜伏在华山镇内,直至今日上午风云涌动,三万大军从天而降,将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各路人马杀的措手不及。
隋佐不愧为统兵大将,短短几个时辰,已于华山四周排兵列阵,并以雷霆之势设下大小关口几十道,同时扎下三座大营,分别为东麓大营、西麓大营、南麓大营。
由于北方深入蒙古腹地,关隘众多,因而隋佐料定中原武林中人定不敢冒然前往,自寻死路。
三座大营中,东麓大营、南麓大营为侧翼,各驻军五千。西麓大营为中军,驻军两万。三座大营互成犄角之势,将华山孤立于铁桶般的包围圈中,誓不让一只苍蝇活着飞出华山地界。
隋佐的大帐,正扎在西麓大营内。
丑时将至,正值更深夜静,人困马乏之际。西麓大营内火影阑珊,一派寂静。
此刻,大多军士皆已熟睡梦中,只留下一小部分人守夜巡逻。
即便如此,当萧芷柔一行步入西麓大营,在一顶顶军帐间来回穿行时,仍能感受到一股强烈而压抑的庄重之气。
这里不同于江湖中的英雄汇聚,更非绿林中的乌合之众。这是真正能征战沙场、攻城略地的杀戮大军。
放眼望去,一顶顶军帐鳞次栉比,无穷无尽。一展展旌旗随风飘摇,傲立苍穹。
刀枪剑戟、银盔亮甲、铁锅柴灶、军马战车……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隋佐的军营兵精粮足,根结盘据,强弓劲弩,铁壁铜墙,哪怕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其戒备之森严、军纪之严明、士气之雄壮,仍令人胆颤心寒,毛骨悚然。
其实,眼下这支蒙古大军,十之七八是汉人子弟,但比起今时今日的大宋兵马,仍不知强劲几何?
二者的天壤之差,其根本不在于兵,而在于将。琇書蛧
想当年,岳飞的岳家军、韩世忠的韩家军、张俊的张家军……皆是人强马壮,将勇兵雄,惮赫千里,威震天下。
只可惜,朝堂昏庸,奸臣当道,以至将不成将,兵不成兵,扼杀无数忠良,终究偏安一隅,江河日下。
隋佐虽是西京将军,但在蒙古大汗麾下的将军中,却排名二十之外。龚清环顾着月色下的西麓大营,连连感慨道,可即便如此,其军马已是令人闻风丧胆。不知拔都、旭烈兀、阿里不哥、汪德臣等名扬天下的统兵大将,麾下军力又是何等强悍?
难怪我们的兵马不是蒙古大军的对手。秦三沉声道,其实,蒙古真正的精锐,皆掌控在蒙古大汗的嫡系亲族之手。其中,西征大军、南征大军极武穷兵,所过之处无不杀人盈野,流血漂橹,所遇之敌更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更有甚者,连迎战的胆量都没有,听闻蒙军将至,要么弃城而逃,要么开城献降,实在狼狈之极,骨气全无。
骨气?
独眼汉子冷笑一声,插话道:开城献降,只抢不杀。守城抵抗,鸡犬不留。难道你们没听过这个道理?
狗屁道理!唐钰不忿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宁死不屈,岂敢苟且偷生?
如果你们真是顶天立地,现在又在做什么?独眼汉子嘲讽道,风凉话谁不会说?眼下,我们的铁骑尚未杀到临安,你们龙象山已经早早来降,还有什么资格大谈‘骨气’二字?
你……
咳咳!
未等唐钰反驳,唐轩陡然咳嗽两声,似乎在提醒唐钰休要意气用事。
至此,唐钰才幡然醒悟,今夜他扮演的不是忠臣义士,而是乱臣贼子。
到了!
说话的功夫,独眼汉子将萧芷柔几人引到中军大帐前。
眼前这座大帐,远比周围的军帐高大许多,气势也雄伟许多。门前竖着两杆冲天大旗,一展是蒙古的军旗,一展是隋佐的将旗。
帐门左右,各站着四名身形魁梧的蒙古大汉。他们腰挎弯刀,背负弓弩,神情凝重,目光精明。
站住!
见有人靠近,为首的护卫不禁眼神一变,迅速迎上前来,同时将手中的弯刀自身前一横,毫不客气地拦下几人的去路,喝问道:什么人胆敢擅闯中军大帐?
南麓守将,有事求见将军。
独眼汉子自报家门,同时将腰牌递到护卫手中。
借着月色,护卫细细查探腰牌,又问道:你不在南麓驻守,跑来中军大帐作甚?
他们是龙象山的人。独眼汉子回身一指萧芷柔几人,解释道,有要事求见将军。
龙象山?
护卫满眼惊奇地朝萧芷柔几人打量一番,而后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煞有介事的独眼汉子。迟疑片刻,缓缓点头道:你随我来,其他人在这里等着。
说罢,护卫首领带着独眼汉子匆匆步入帐中,其余几名护卫则虎视眈眈地盯着萧芷柔几人,恐防有诈。
帐外有八名护卫。萧芷柔环顾左右,不动声色地说道,左右两侧,各有一支人马交叉巡逻。他们交替一次的时间间隔大约是一炷香,距中军大帐最近的距离约是……
言至于此,萧芷柔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用余光紧紧盯着渐行渐近的一支人马,待他们走远后,方才继续说道:约是五丈之遥。五丈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料想趁着月色昏暗,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萧谷主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动手,必须在一炷香之内解决帐外的八名护卫,并擒下帐内的隋佐?
不错!萧芷柔颔首道,巡逻队伍中,每个人都携带着铜锣、号角,一旦惊动他们,锣号喧天,大营内的两万兵马瞬间聚集起来,我们将插翅难逃。
就算我们能在一炷香之内解决一切,又如何瞒过巡逻队伍的耳目?慧秋迟疑道,他们若看到帐外的护卫出事,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因此我们的动作要快。萧芷柔不急不缓地说道,如我所料不错,隋佐一定不会让我们全部入帐,定会留下几人在外边等候。因此,留在外边的人要算准时机,不必等帐内动手,直接以迅雷之势解决八名护卫,并换上他们的盔甲……
我明白了!黎海棠恍然大悟,你想让我们假扮护卫,骗过巡逻队?
夜色昏暗,人困马乏,再加上他们打死也想不到有人敢在中军大帐闹事。
琇書蛧因此,只要你们不露出太多破绽,十之八九不会暴露。切记,将八名护卫解决后,千万要将他们的尸体藏好,以免被人发现。
放心!唐钰自信一笑,阴戾道,无需旁人相助,我一人便可解决他们。
不可掉以轻心。萧芷柔嘱咐道,动手时,非但要干净利索,而且不能发出一点声响。不止要提防巡逻的人,更要提防帐中的人。
现在唯一的麻烦是,我们不知道帐中究竟有多少人?唐轩忧虑道,万一帐内聚集高手,亦或颜无极也在,事情将变的万分棘手。
如果颜无极在帐内,他交给我,隋佐交给你们。萧芷柔沉吟道,如果颜无极不在,我亲自出手擒下隋佐。
萧谷主,隋佐不是酒囊饭袋,他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高手。秦三提醒道,在河西时,我曾不止一次地见过他出手,绝非庸辈。
高手?萧芷柔眉头一挑,反问道,比你如何?
惭愧,在下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那……比秦明又如何?
秦三眼神一怔,信誓旦旦地说道:隋佐绝不是家主的对手。
若是如此,不足为惧。
萧芷柔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不禁令唐轩几人连连咂舌。
然而,当他们回忆起今日上午,萧芷柔一掌击退云追月的壮举后,又突然发现萧芷柔所言,其实并非傲慢自大,而是胸有成竹。
无论我们几家往日有什么恩怨,今夜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龚清义正言辞道,因此,我希望大家能坦诚相待,彼此照应。
龚清此言,尤其令唐轩、唐钰的脸色变的有些复杂。
毕竟,在场之人中,无疑是同出唐门的二人,恩怨最深。
休要看我。唐轩的眼睛微微眯起,不怀好意地盯着唐钰,鄙夷道,论资排辈,我的对手应该是唐辕,你还不够资格。
口出狂言!唐钰冷冷地回敬道,念在大局为重,今夜姑且饶你一命。
哼!
面对互不相让的两人,龚清几人无不面露尴尬,可一时又无计可施。
你们几个谁能做主?
突然,护卫首领与独眼汉子从帐内走出。
双方一照面,独眼汉子便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不容置疑地说道:将军正在与众副将谈论战事,不喜欢太多外人打扰。
我乃龙象山四大护法之一,唐轩。唐轩向前一步,朗声道,我与弟子黎海棠……
护法?独眼汉子一脸轻蔑,打断道,既然云追月的女人在这儿,区区护法还是靠边站吧!
此话何意?
独眼汉子对唐轩的愤懑置之不理,反而目光轻佻地望向萧芷柔。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下,他陡然伸手朝萧芷柔一指,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自己进去!琇書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