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莉在永寂之环的地位绝对不低。
只用了两天，她就来信说，找到了哈莉妲的弟弟——不是消息，不是线索，而是她弟弟"本人"。
一具换了新襁褓的、栩栩如生的尸体。
他被掏空了血肉，两颗腐烂的眼球更换成了明黄色的宝石，腹内用某种浸泡过的草药晾干后填充。
像制作动物标本一样。
他成了某个仪式者的收藏品。
据娜塔莉说，那位三环女士的家里还收藏了许多婴儿，都是她通过"合法渠道"买来的：哈莉妲的弟弟也不例外。
她付给了梅森·莱尔七个先令。
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对两个人都是。
娜塔莉没说她付出什么，只把婴儿交给罗兰，并说他们两清了。同时，她还叮嘱罗兰，如果她的弟弟来信，希望他能看在"友谊"的份上，回上几句——哪怕是应付都没关系。
那对她很重要。
她恳求罗兰，并说如果需要什么"回报"，一定告诉她。
罗兰倒不在意那位鲁伯特"小姐"，厌恶她身上的毛病——只要她不像加里·克拉托弗一样没礼貌，回上几封信也没什么。
"我弟弟不会这样，柯林斯先生。这回我算明白了。"
罗兰问她明白什么。
"我弟弟爱什么样的，哎呀，可我最近不能给他找些合适的，逼急了就该真恨上我。"
罗兰又问那究竟是什么样的。
"强壮的。能像堵墙一样的硬汉，把他圈着的男人——我猜是这样…谁知道呢？女人不也喜欢这样的吗？我最开始以为，他喜欢能说的，温柔的，模样英俊的…"
硬汉？
罗兰说自己有个队长，叫费南德斯·德温森。
娜塔莉说你别以为我没听过这个名字，“花街之枭”德温森，她说绝不会把这样的风流先生介绍给自己的弟弟。
"花街之枭。"
很好。
自己的队长出大名了。
"他并没有比我的名声好太多，柯林斯先生。如果我是你，就一定避免和他出入那些不大对劲的场所——你可以一个人去，也可以和其他人相约着一同享乐，唯独别和你的队长去。"
"那真不体面，并且还会影响你的声誉，未来的嫁娶。"
罗兰有一点不理解。
既然都是享乐，费南德斯又哪里特殊了？
"至少你应该不会在结束后，拉着姑娘们听你讲自己的伟大过往，惊心动魄的冒险——服侍人非常辛苦，柯林斯先生，我们是不是该在用了一个地方后，让剩下几个地方适当的休息一下？"
"绅士得学会体贴。"
罗兰说他其实正计划把费南德斯·德温森彻底毒哑。
娜塔莉说如果他成功了，她愿意设法给罗兰弄一枚秘术器官，为庆祝一个"时代"的结束。
当然是开玩笑。
娜塔莉·贝内文托是个妙人。
她认为罗兰也是。
之后半天，罗兰就"包装"好那具尸体，一路马车到雪莱家。
哈莉妲最近陪着萝丝，据飞贼小姐说她过得"好得脚趾都张开"，并且学东西很快，眼见用不了几个月，就是个合格的贴身女仆。
罗兰见到她的时候，这细长的小咖啡棒正在独立的客厅里走来走去，练习如何快速移动时不发出声音。
“也不能发出狗叫！”
萝丝扯着裙子嚷嚷——因为哈莉妲一见罗兰，就兴高采烈地要跑过去问候，可半路又想起自己正在训练，要给她的主人展现出好的一面。
刹不住的脚掌和心情相互撞击。
产生了响亮的招呼声。
“汪！”
萝丝刚给罗兰吹嘘了一路，她多么重视哈莉妲，给她找了个多么棒的老女仆教导——结果就这样。
更让她生气的是，罗兰不仅不管，还火上浇油，回了哈莉妲一声：
“喵！”
好的。
猫狗主人棒极了。
她还想用一段时间，彻底改掉哈莉妲这个狗叫的坏毛病。
现在看来，即便改掉了，到罗兰身边后，也得染上新的坏毛病。
是不是？
喵？
“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哈莉妲！”兴冲冲地罗兰抱着婴儿，一股脑塞进哈莉妲的怀里，“打开看看！”
然后。
萝丝就发火了。
“罗兰！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能像送一双羊毛袜一样把一具尸体就这么…这么…”
她一边朝罗兰发火，一边还要哄流出眼泪的哈莉妲。
“…不，我、我很高兴，莉莉安小姐。”哈莉妲抽泣着，却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谢谢…谢谢…柯林斯先生…谢谢…”
那可是她的弟弟。
她以为再也见不着他了。
罗兰朝哈莉妲努努嘴，抽出根雪茄叼上，一副"你瞧我有什么错"的表情。
萝丝认为这主仆二人都有点毛病。
包括仙德尔·克拉托弗。
整个茶话会里只有自己是正常的…不对，她可没同意哈莉妲加入。
“我问过了，他们用什么药水浸泡过，还举行了一个仪式。只要不碰火焰，每个月买上一瓶，就永远能保持这模样——不过得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就像圣水一样，永寂之环的仪式者可不是那么好说话。”
萝丝瞥了眼尸体，有些厌恶：“这是亵渎死者。”
如果真那么简单，所有有钱人都会像这样保存自己家人的遗体了。
这样的糟蹋，灵魂很难说会去哪。
“至少他回到自己姐姐身边了，”罗兰掐着雪茄，看着哈莉妲，轻轻摇头：“比起天堂和地狱，他的终点最好在姐姐的怀里…你认为呢？”
哈莉妲紧紧搂着弟弟的尸体，嘴唇咬的泛白，恳求似的望向萝丝。
“…我想，想，要…他在我身边。”
少女揉了揉眉心：“哈莉妲，你应该让你的弟弟回归大地的怀抱。无论死国还是天堂，你总要让他长眠…”
所有人都是这样。
人们总希望自己亲密的朋友、家人或爱人，死后的灵魂能够长眠安息。
罗兰却不这么想。
如果有一天雅姆·琼斯死了，他希望她能永远陪着自己，永远别安息，就在自己身边，每天还能聊上几句，看她在屋里飘来飘去。
就像妮娜小姐和切莉·克洛伊一样。
她们在自己身边。
而不是冷冰冰的土里，和蛆虫为伍，去那没有任何生机的墓园，或满是炽光的天堂——很遗憾，他并非“哀歌”。
——万物之父，我有权不去你的神国吗？
“想得倒美。”
“你死后只能下地狱。”
-
我不想去。
“没有人征求你的意见。”
-
哈莉妲弟弟的灵魂去哪儿了。
“哪儿都没有去。”
“无归处的灵魂就像风，停下来就消失了。”
-
可妮娜小姐和切莉都还在。
“那是你的幻想。”
-
不是。
“是。”
-
不是。
“是。”
-
今天没肉吃。
“你怎么能这样？！如果没有肉，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
那是你的幻想。
“******（友好问候）”